是蛇!
不出意外理當是毒性不小的虎斑頸槽蛇!
俞冠楚出生于書香門第,府中書籍多如牛毛,他讀的類型也雜,曾在一本介紹毒蛇的畫本中見過此物。
魂飛魄散!
養尊處優的書生郎從未見過真正的毒蛇,此時已雙腿麻痹,緊張得腦子空白,好在他眼瞅着那蛇要襲擊過來,慌慌張張摸過一塊巨石,“砰”的砸向溪水裡。
那蛇一愣,在水面浮浮沉沉緩了半天,随即目标準确地再次窮追不舍。
俞冠楚不願坐以待斃,兩手麻利地撿石頭,瘋狂地去砸那虎斑頸槽蛇,也不知是不是驚吓過度激發出他的武力值,那條兩指粗的虎斑頸槽蛇竟被他數不勝數的大石塊丟得七葷八素,卡在一處石頭縫裡動彈不得。
不久之後,便被一塊塊鵝卵石壓得看不見蹤影。
俞冠楚連忙爬起來,跌跌撞撞朝樹林裡跑去,不料被一個破木頭墩狠狠地一絆,腳踝發出悶響,直接崴了腳,疼得他一跟頭摔倒在地。
心裡有着強烈的求生欲,俞冠楚甯願爬下山也不願意死在山上。
天知道禍不單行,他好不容易爬進樹林,僅僅喘息一刻,赫然看見密林深處有一顆墨綠的眼眸,宛如鬼火飄在半空中。
俞冠楚從小喜文不喜武,身手爛到極緻,又是家中獨生子,自是嬌縱慣了的富家子弟,何曾屢屢在外受此危險刺激?
他雖讀書讀得多,但也不是純純的書呆子一個,他自然明白那綠眼睛是什麼東西。
此時無聲勝有聲,他靠着一株大樹,有着視死如歸的破碎感。
等到那綠眼睛悄無聲息地撥動翠綠灌木叢,那黑黝皮肉,棕赭色毛發的身形便猶如一座山峰傾倒而來,避無可避,威壓逼人。
粗重的喘息聲比得過雨天裡可怖的滾雷,叫人如坐針氈,心懸不下。
間不容發之時,耳際“嗖”的傳來劃破氣流之音,一柄剪水銀練彎刀自臉側飛過,毫不偏斜地插入那獨眼野豬的臂膀上。
一瞬間,鮮血如注,汩汩潺潺,不忍直視。
凄厲的呼嘯震耳欲聾,受傷的獨眼野豬發了狂地沖過來,臂膀上的彎刀被它用力地擠出體外,狠狠地貫到草地上。
“跟我走!”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剽悍語氣,熟悉的骁勇女子。
俞冠楚做夢也沒有想到,他與柳廂的第二次見面會是如此之快,連一天的分别都不到。
他驚愕無措地看着對方從草叢裡鑽出來,猛的揪起他的衣領,拖着他一路奪命似的逃跑。
“柳姑娘!柳姑娘!你别管我了,你先跑吧,不能因為俞某的緣故而身陷險境啊——”
“小郎君,你的廢話真多,别磨磨唧唧了!走吧!”
“柳姑娘,恕在下直言,在下走不了了……”
看着被柳廂拖布袋般拖着的身體,俞冠楚含恨望天,臉孔通紅。
柳廂發現俞冠楚直挺挺不能活動的腳部,“啧”了一聲,改拖為背,将其甩在後背上狂奔。
獨眼野豬吃定他們兩人般,愣是橫沖直撞把好幾棵樹木撞得折斷不起,它咆哮一記,巨蹄在地上磨出刺耳的粗粝響聲,甩動尾巴跳躍而來。
柳廂咬緊牙關,瞅準時機,眼見那獨眼野豬飛撲過來,血盆大口張得比太陽還大還圓,她反手連續擲出四五個大核桃。
獨眼野豬不知那是何物,以為是飯前點心,想也沒想就一口吞下去。
等它撲到近前時,四五顆大核桃砰然炸響,震得木石亂飛,樹木颠倒,黑煙缭繞。
柳廂在大核桃爆炸之前便率先帶着俞冠楚趴在地上,等到硝石硫磺臭味慢慢散去,她才心有餘悸地擡起頭,膽戰心驚地望過去。
獨眼野豬自腹部從裡到外地炸開,早已腸穿肚爛,血肉橫飛,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呼吸淺到聽不見,跟先前那粗重的喘息聲一比較,簡直是聲如蚊呐,可以忽略不計。
柳廂跪倒在地,撫撫胸膛,三魂七魄才緩緩然回到體内,她低聲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們是為了逃命,真的對不住。”
俞冠楚也随之爬起,看着眼前血肉橫飛的畫面,惡心得直冒冷汗。
他沉思許久,終于還是問道,“柳姑娘,你方才丢的是何物?是——火藥制作出來的炸彈嗎?”
柳廂側首看定俞冠楚,想了想,毫不避諱地坦言,“嗯,我煉制出來的,如何?威力大不大?”
“……”
俞冠楚愣了愣神,心不在焉,沉聲道,“柳姑娘,私自制作火藥炸彈,你可知在大睦朝會受到什麼刑罰?”
“我做這些核桃炸彈又不是亂炸着玩,我是準備送去大睦朝與朔雪國作戰的邊境,助我軍力挽狂瀾,每戰告捷。”
“你的意思是,你那馬車上所有的‘核桃’,全都是為了送給大睦軍隊?嗯……初生牛犢不怕虎,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可嗎?”
俞冠楚眉心一抽,心腑被什麼東西狠狠地一撞,他不敢置信地直視柳廂英姿飒爽的外形,忐忑道,“柳姑娘,這是何人教你的?若叫旁人知道這些,你會有如何下場?死無全屍,株連九族也不為過。”
他的眼神在言語間深邃得猶勝黑洞,窺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