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緣起緣滅破廟篝火逢俠客
(蔻燎)
避免原路返回偶遇那群深山老林裡窮兇極惡的黑衣人,柳廂依着地圖上的另一條稍微靠近人煙的路子走。
四人風塵仆仆夜以繼日地跑了六七日,才在一處破爛的廢棄舊廟裡歇腳。
這七日裡,他們每每休息打盹的時間不到半個時辰,吃的喝的皆是就地尋找,有水就喝水,沒水便嚼草根,有野果就吃野果,沒有就強忍着。
情況好的時候,柳廂能甩出剪水銀練彎刀一連斬上好幾隻野雞和山兔,情況不好的時候,一點葷腥味道都覓不着,更不說能充饑果腹了。
今日停在破廟,衆人打算住宿一夜,放下警惕好好睡一道整覺,明兒再啟程繼續走。
離開軍營這麼多天,即便木逍遙和付庚重醒來得知人跑光了,發動人馬搜索尋找,一時半會也追不上來,再者,也未必就能找得到他們的位置。
柳廂與俞冠楚跳下馬,将紅棗拴在破廟外的歪脖子樹上。
卷丹和妙語早已安頓好黃瓜綠豆,率先小心翼翼去巡視破廟内是否有他人存在。
坐落在山間的一座孤零零的破廟,是無人問津了好些年頭,牆外生了一人高的野草蘆葦,半遮半掩擋去了寺廟的外貌。
待走近幾分,擡首仰望,隻見廟宇正門上方的楠木牌匾上縱筆疾書了三個歲月侵蝕過的斑駁字迹,細心辨認,才後知後覺明白是寫着“緣引寺”。
柳廂伸出食指朝上比劃,回眸一望,期待地問俞冠楚,“小郎君,這寺廟叫什麼名字?”
俞冠楚一頓,回憶起柳廂并不精通文墨,舒展笑顔,解釋道,“此廟名為‘緣引’二字。緣起緣滅,緣引緣臨,世間萬物,乃至所有人類,皆是因緣而起,亦因緣止。”
“緣?”
柳廂撓撓頭,狐疑滿腹,她嘀咕着,“緣就是緣分嗎?小郎君,你我二人算不算得極有緣分?”
“緣,并不單指緣分。”
俞冠楚擇其中一問題回答,他刻意忽視柳廂的最後一句話,負手在後,兀自踱步朝廟裡走去。
柳廂歎息一聲,搖搖頭不放在心上,她跟随俞冠楚的步子走了進去。
卷丹與妙語已将緣引寺裡裡外外翻了一遍,沒有發現可疑之人,也沒有什麼其他安全隐患,衆人便收拾了一處幹淨地段,靠着牆壁坐在了寺廟大殿的一角。
他們找到緣引寺正是傍晚時分,為的就是在此地安眠一夜。
柳廂與俞冠楚在廟裡的老樹下撿了一大抱幹柴,回到殿内拿火折子點燃一堆篝火。
卷丹和妙語則趁着這個當兒用金銅長鞭當彈弓射了幾隻灰毛野兔,提溜着耳朵進廟。
好一頓血腥地拔毛放血,手撕骨肉放在木架上烤着,面不改色,動作行雲流水,遊刃有餘。
俞冠楚起初見柳廂,卷丹,妙語活剝野物皮毛的時候,隻覺自己的皮肉被狠狠地剃掉,惡心得吐了幾個輪回。
後來在柳廂的逼迫下不得不吃了那些腥味極重的肉類,他已心如死灰,不作反抗。
久而久之,風情寨的三名狂野的女土匪如何徒手殺活物,他的眼皮子也一眨不眨了。
表面心如止水,内心已經死透了。
火雲噼裡啪啦燒得旺極,暖烘烘地烤着,野兔肉熟了後嚼起來韌勁十足,衆人餓了幾天,吃得一個比一個狼吞虎咽。
抹了抹嘴角的油漬,柳廂心滿意足地摸摸圓滾滾的肚皮,雙臂擱在腦後,靠着牆壁打起盹來。
卷丹與妙語自幼跟随柳廂,言行舉止受到影響,吃飽喝足也是找了個寬敞地方舒舒服服地相抱而眠。
俞冠楚被柳廂和卷妙三人夾在中間,他時不時漫不經心地往火堆裡丢幾把幹柴,時不時偷偷窺視柳廂等人熟睡的模樣。
他撿起一根稍微粗壯的木棍,故意丢在火堆外邊,“哐當”一聲,悶悶地噪音充斥耳膜。
雙眼緊閉的柳廂聳了聳鼻尖,眉心輕擰,顯然對着打擾她美夢的聲音帶有敵意。
一旁的卷丹和妙語也是聽見動靜呼吸聲微滞,不過滞了一秒便又恢複了呼吸均勻的狀态。
赤紅色妖冶的火光折進俞冠楚幽深的眸底,他攥緊雙拳,牙關咬死,側頭居高臨下俯視着睡得正香的柳廂,心中掙紮許久,終是悄無聲息地作了決定。
他與柳廂,從始至終都不是一路人,從始至終。
他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不可能繼續跟随柳廂前行,如此下去,他必是回不了百裡京,更加不可能入宮觐見皇上。
走,不走,這是一個危險的問題。
眼前的三名女子,武功高強,力大無窮,睿智慧黠,從來不是好對付的主兒。
若想隻身離去,唯有一個機會,那便是在對方進入夢鄉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