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高堂之位落座後,柳滿宮和關山隔的目光皆一動不動凝視着下方。
喜堂内外争争擠擠堵滿了風情寨的大小土匪,衆人迫不及待地想觀看大小姐娶“夫君”,順便仔細欣賞欣賞風情寨的小姑爺的美貌尊容。
阿珊姑暫充婚禮司儀,拔高聲音,喜形于色,“吉時已到!”
“一拜天地!”
柳廂面帶微笑地轉身朝門口一拜,俞冠楚被大漢強制性拉起來扭身一拜。
他怒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放開我!我乃大睦朝皇上新封的狀元……”
怎料言語一半,一大漢得柳滿宮示意,拿過一果子堵住俞冠楚的嘴巴。
阿珊姑繼續主持,“二拜高堂!”
柳廂喜不自禁地面朝柳滿宮,關山隔俯身行禮,俞冠楚仍被身後的大漢壓着頭顱朝前一拜。
阿珊姑眉開眼笑道,“夫妻對拜!”
這算哪門子的夫妻!
柳廂美滋滋地對着俞冠楚拜了拜,俞冠楚蓋着紅蓋頭怒不可遏地彎了一下腰,氣得他嘴裡塞着果子一個勁“嗚嗚嗚”。
“送入洞房——”
最後一句話喊完,俞冠楚被幾名大漢打橫抱起,舉在半空朝洞房移動。那樣子,活脫脫就是“羊入虎口”的凄慘之狀,可哀可歎。
柳滿宮撚起秀眉,“廂廂,你心願已了,往後可得安心待在風情寨,不可胡亂到處跑。過幾日我同你爹爹會離開寨子一段時間,你要管理好寨子裡的大小事宜。”
柳廂恭恭敬敬地對柳滿宮和關山隔躬身行禮,笑道,“多謝爹娘疼愛,女兒會管好風情寨,也必會好好珍惜眼前人。”
語罷,喜袍一甩,腳步飛快地追了上去。
跑了幾步,聽見身後緊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柳廂方一回頭,看見卷丹和妙語亦步亦趨跟過來,狐疑不解,“你們跟着我作什麼?不去吃喜宴嗎?”
卷丹氣喘籲籲道,“小姐,寨主讓我們給你和……和姑爺送合卺酒,囑咐你們二人交杯飲下,和和美美,情意綿綿,同甘共苦,白頭偕老。”
妙語提起手中的貼上“囍”字的銀色酒壺,含笑道,“一生相守。”
柳廂嘴角上翹,拿過合卺酒揣入懷中,對着卷丹與妙語道了一句多謝,打發她們回去吃喜酒,不必步步伺候。
卷丹妙語明白今日異于往日,貼上去打擾柳廂一定會惹來一頓武力訓練,還不如乖乖過去吃香的喝辣的,感受一下婚禮的喜慶。
兩腳甩出虛影,柳廂繞了幾繞才在一處裝飾得紅通通的竹園大門停下,那幾名大漢完成任務光着黑黝黝的粗膀子陸陸續續從中走出。
見到柳廂,無不低下腦袋,小聲喊道,“大小姐。”
柳廂點點首,揮手示意衆人離去,她鑽身入園,反手将大門落上重鎖,抱着合卺酒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一進洞房,入目所瞧,俞冠楚的手腳繩索已被大漢們除掉,他此時正皺緊眉峰,揉着手腕,活動腿腳,兩隻黑目一刻不等地四處逡巡,仿佛在尋找逃脫的空隙和機會。
待柳廂意氣風發地執酒步入,随手把洞房的竹門門闩栓死,合卺酒猛的擲在桌案上,擲出幾滴透明的酒滴濺到俞冠楚煞白的俊臉上,刹那間消失。
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隻有嘴巴會叭叭“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俞冠楚,汗毛倒豎,“嗖”的站起來,背靠牆面,字字珠玑地勸解,“柳姑娘,你不要沖動,你冷靜一下,我們何必鬧得不可開交,你隻要放我走,一切還有轉機,我……”
一字一句說得真摯誠懇,卻難以打動下定決心非俞冠楚不可的柳廂。
她信步逼攏幾寸,唬得俞冠楚一個寒戰,喉嚨滾動不休。
俞冠楚抱着一瓶一人高的白釉細頸瓷,驚恐搖頭,“柳姑娘,你清醒一點!”
“清醒不了一點!俞郎,我都說了你要改口叫我‘阿廂’ ,怎麼你還是記不住呢?春宵苦短,何不快快共度良宵?”柳廂走近俞冠楚,探手摩挲對方滑嫩的臉頰,眼裡噙滿笑意。
俞冠楚如臨大敵,脖子後縮,目眦欲裂,“你放我走吧!柳姑娘,天下的好男兒遍地都是,你要明白強扭的瓜不甜!”
“我管它甜不甜,隻要我喜歡,就扭就扭!”
“……”
俞冠楚養尊處優二十幾年,何曾被一女子如此咄咄相逼,強行劫色,他腦子閃現一片空白,深以為此生再也無法完好無損地逃出風情寨,怒火攻心,急得臉紅脖子粗。
柳廂素日就不是拖沓的人,見俞冠楚扭扭捏捏,立馬伸手一拽,把人從白釉細頸瓷瓶後拖出來,長臂一揮,将其狠狠地丢在軟乎乎的大床上。
恐怖的蠻力使得那白釉細頸瓷瓶在原地不住地打着晃兒,“咯噔咯噔”響徹不斷,像極了雜亂無章的心跳聲,急,慌,懼,無望。
柳廂倒滿兩杯合卺酒,端過一杯轉身遞給俞冠楚,細聲道,“俞郎,我們喝交杯酒吧,喝完了,從此之後,你與我就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
盯着那水波粼粼的合卺酒,俞冠楚捂着嘴,神色嚴肅,嘟嘟囔囔道,“柳姑娘,你忘了,我們曾在大睦朝的軍營裡患難與共,同生共死過,無論如何你也不該這般強行對我,我……我與柳姑娘,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夫妻!”
杯盞墜地,碎破成渣滓,酒水濕出淋漓的陰漬,滿目狼藉,滿腹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