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石壁看着離他們近,其實隔了老遠距離,甩了好幾次都差幾分,忙活大半天,遠遠的天角已經泛起魚肚白,灼熱的太陽探出半顆小腦袋。
見付庚重手臂都甩酸了,柳廂拿過缰繩準備自己試試,她揮動手臂揚起繩套,一舉朝石壁的位置扔去,結果不出意料,沒有挂上,再來,再來。
再來!
第三次扔過去之時,那片石壁後無征無召地閃出四抹高低不一的身影。一束束金光灑飛而下,恰好如瀑布般沖在他們身上,使得他們像極了鍍金的稀有寶物。
柳廂的最後一次甩缰繩,好巧不巧正正一下子套住了其中一位霜衣男子的身體,缰繩落在對方肩頭,對方狐疑滿腹地把眸仁投了過來。
有活人出現,也算是一種生機!
柳廂扯着喉嚨,手臂高舉,驚喜不已,“救救我們!這裡有流沙,你們不要靠近!你們能不能前去風城找人來救救我們,我們一定感激不盡!”
話音喊完,眸珠挪向那群陌生之人,仔細一看,不僅僅是四個人,還有四隻高壯的成年黑駱駝。
而被柳廂套住的人沒有五官,不對,應該是沒有露出全部五官,對方戴了一套遮住上半張臉的銀狐面具。
一襲霜雪似的白衣,飄蕩在黃沙彌漫的沙漠裡,譬如含苞待放的不合時宜的絕色雪蓮。
他身後還有一位黑衣男子,兩名素衣少年,皆是戴了一副銀鑄面具,隻不過前者上面雕刻了鶴影,後面兩位雕刻了一模一樣的狸貓。
四個人,四個面具人。
是敵是友?
柳廂和付庚重對望,納悶他們會不會出手相救,疑惑間,石壁前的四人圍在一起嘀嘀咕咕許久,随後拍拍那些黑駱駝。
黑駱駝們仿佛聽得懂人言,提起蹄子慢悠悠的在流沙境外踱步行走,時不時矮下腦袋聞聞地面的味道,側耳細聽響動。
須臾,四匹黑駱駝不約而同在石壁的西北方向頓住腳步,昂着脖子向四名銀面具男子擺擺頭顱。
銀狐面具的男子脫下柳廂套中他的缰繩,對一素衣少年言語幾句。
素衣少年亟不可待地朝流沙境内的大睦軍們招招手,拔高嗓音道,“别怕,這種圓月流沙是有退路可走的!駱駝已經尋出安全脫離的道路了,你們一個一個來,走黑駱駝站着的那個方向,絕對不會下陷!”
圓月流沙,還有這個名字?
大睦軍聞得此言,喜不自禁,急得躍躍欲試,一群人騎在馬背上齊刷刷把目光挪向付庚重和柳廂,等待号令。
柳廂抱拳朝四位面具男一個勁道謝,“多謝相助!多謝多謝!”
付庚重看向柳廂,下定決心道,“我先去試試,若無危險,你再跟着出來。”
柳廂道,“我來吧,我比你輕些,你要是不幸陷進流沙,這些士兵們便群龍無首,想必也會記恨于我,更何況,付心嬌也等着你回去呢。”
“……”付庚重眉峰一凜,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柳廂深呼吸一口氣,緊了緊拳頭,咬咬牙關,撫摸身下的紅棗,柔聲道,“紅棗,走,咱們都是舉世無雙的大英雄!”
紅棗似乎明白柳廂的意思,鼻孔呼哧呼哧喘氣,嘶鳴一聲,馱着柳廂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地走向黑駱駝的位置。
流沙境内的一千多人和流沙境外的四名面具男子都屏息凝神,不發一語,靜靜地注視柳廂的身軀。
紅棗的馬蹄踏着黃沙,掀起小小的沙風,走過之處留下一串銅錢似的腳印,不乏有趣。
柳廂額角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她心底其實也沒有着落,不過是拼死一搏去試試罷了,能不能完好無損地出了流沙境她是毫無勝算的,更不理解為何會如此相信那些面具男的話,假如他們是敵軍假扮,她必然九死一生。
紅棗走近黑駱駝,馬尾興奮得甩了甩,好像在表示感謝。
黑駱駝則鼻孔扇了扇,參差不齊的牙齒機械性地嚼着不知名的草物,極有可能是長得瘦弱的梭梭樹。
衆人見馬匹走到駱駝面前,毫發無損,馬背上的女人也笑意滿面,不由得相信面具男們的話語,欣喜若狂,歡呼不止。
柳廂回頭朝付庚重招手,劫後餘生的喜悅充斥胸腔,她莞爾道,“付庚重,你指揮士兵們出來吧,現在沒有風,讓他們按照紅棗的腳印走!”
付庚重點點頭,吐出一口壓抑許久的濁氣,“嗯,柳師父,你無事便好!”
付庚重對餘下的大睦軍發号施令,一人一馬排隊走出流沙境,切忌不要行差踏錯,他來斷後收尾。
經過兩個時辰心驚膽戰地行走,所有大睦軍皆安然無恙地離開流沙境,付庚重騎着小紅花直奔柳廂而去,已然忘記沒有腰帶的他,衣襟散落,淩亂不整,引入遐想。
他與柳廂并駕齊驅,情難自禁地去摟柳廂的肩頭,被柳廂無情抖開,咳嗽兩聲,專心緻志地向四名面具男道謝,一口一個“大恩人”。
戴銀狐面具的男子凝睇柳廂,又瞭一眼付庚重,唇角微扯,嗓子微啞,淡淡道,“無須言謝,在下狐珈,這是我的師父松鶴,那兩位是我的弟弟,阿灰和阿蔔,我們四人是從百裡京而來,專門到風城尋木逍遙将軍的。昨夜偶遇龍卷風,不分東西,摸摸索索走到這裡……不知二位,可曾見過木大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