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酒宴吃下來,蒼穹染上墨黑,鈎子似的彎月挂上高空,任勞任怨地揮灑絲絲縷縷的薄輝,銀光蹁跹,像極了細碎的初雪。
柳廂第一次在衆人眼前喝得意識不清,在卷丹和妙語的攀扶下走的亂七八糟。
走了幾步,候在一邊等待的月半胧,喬瓊,喬玑幾人見狀,一俱圍過來幫忙。
“木逍遙那個死猿人!擺宴也不叫上老子!真當他是揚沙關的土皇帝了!本将軍可是從二品骠勇将軍,他居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屢屢動手打我,屢屢出言不遜,還不讓本将軍吃酒!士可殺不可辱,本将軍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婁将軍,你息怒,咱們眼下拉攏不了人心,勢單力薄,何以抗争?”
“你就不能想想法子,盡早讓木逍遙滾蛋嗎?本将軍叫你寫信寄給太後你到底寄沒寄?太後不可能不派人來助本将軍!狗兒子的,派了那麼一個小白臉過來,有什麼屁用?也不知到底是太後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
繞過一道街角,冷不防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掠入耳膜。
卷丹舉目掃去,正正不移地和婁密的眼睛對視上,瞬間一股惡寒襲上心頭。
妙語警惕地握了握金銅長鞭,橫眉怒目。
婁密在副将的摻扶下觑一觑爛醉如泥的柳廂紅撲撲的小臉,戲谑一笑,眉頭高揚,剛拆了繃帶的鼻梁聳了聳,仿佛在細嗅空氣裡淡淡的酒味。
他走近一群女人,瞳孔一顫,亢奮不已,“哎呦,這不是大名鼎鼎會制造金汁炸彈的柳将軍嗎?嘁,原來醉酒不清了啊?哈哈哈哈哈,女人嘛,喝不了酒都是正常的,來!把她交給本将軍,本将軍抱着柳将軍去安歇安歇!必定會叫柳将軍消去酒力,酥酥麻麻,回味無窮——”
大概好了傷疤忘了疼,婁密忘記柳廂身邊的卷丹和妙語亦是力大無窮,武功卓絕之人,手爪子甫一探過去,下一秒傳來一聲殺豬般的怪叫。
卷丹和妙語心照不宣舞動金銅長鞭,抽向婁密那其貌不揚的大臉,有了立竿見影的隆起的紅印。
婁密哇哇大叫,癫子似的拔出随身攜帶的長劍,憋着一口惡氣,誓要懲罰這些目無尊卑的野女人。副将不敢耽擱,亦步亦趨迎上去和卷丹妙語厮打在一起。
柳廂被月半胧,喬瓊,喬玑護在一面牆壁之下,垂着腦殼,呼吸清淺,渾然不知身邊的戰鬥。
身形急移,腳下虛影亂疊,卷丹手裡的金銅長鞭毒蛇一般繞住婁密的脖子,大有不勒死對方不罷休的勢頭,“敢欺負我們家小姐,誰給你吃的熊心豹子膽!看我不弄死你!”
妙語則與副将乒乒乓乓打得有來有回,劍光鞭影交織糾纏,難分難舍。
婁密本就是挂着虛銜的纨绔子弟,以往一直依着副将行軍布陣,從來不主動領兵去殺敵,實戰經曆少之又少,目下被卷丹的鞭子抽得求爺爺告奶奶,縮在牆角抱頭痛哭,嗚嗚咽咽,慘叫不疊。
誰能想象,在他潛意識裡處于弱勢的卑賤女子竟有能力把他收拾得敢怒不敢言,他羞憤交加,叫聲鋪天蓋地。
抱着柳廂的月半胧,喬瓊喬玑這些罪臣之女親眼目睹婁密被風情寨的女子打得鼻血飛濺,渾身上下遍布鞭痕,心底别提多舒坦了,很有揚眉吐氣的美好感覺。
卷丹正發狂地狠抽婁密,手腕驟然一緊,一溫熱的大手不合時宜地攥住她動作的手。
她驚訝回頭,恰巧撞見闫钰那奪目至極的俊顔。
闫钰壓下卷丹的手臂,慢悠悠收回手,笑意疏朗,勾人心弦,“姑娘,婁将軍到底是個軍中的從二品将軍,不可過分苛責,免得落人把柄。”
卷丹揉揉酸痛的手腕,朝妙語方向看了看,妙語無可奈何地停了手。
副将見這邊消停了,急匆匆跑來扶起全身青青紫紫的婁密,擡目感激地望着闫钰,“多謝多謝!”
俯視遍體鱗傷,尊嚴盡失的婁密,闫钰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淺笑,他一步步走過去,輕飄飄道,“婁将軍,急色葷欲之病,合該钤束一二,即便是皇家貴胄,也不能逮着女人就發情,你說是與不是?”
“……”
婁密鼻青臉腫,嘴唇子腫成油滋滋的大香腸,說一句話就口水直淌,亮晶晶的。
他費力地撐牆站起,瞪着闫钰那少年氣息撲面的俊秀臉龐,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對方的外貌身段,毫無征兆,揚起手掌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扇了闫钰一耳光。
“啪!”
清脆如冰裂的聲響遊蕩在夜幕下,悚然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