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劣香頭油無聲無息殒芳魂(三)
(蔻燎)
換好新衣的卷丹妙語躺在床上,付庚重叫來了駱彌長查探具體死因,有無可疑之處。
駱彌長本無心管這些,是付庚重承諾會親自幫他打掃一個月的屋子,駱彌長考慮考慮一番才答應下來。
柳廂和俞冠楚回來後,恰逢駱彌長在看屍體的異樣,用一根木棍挑起手指,衣角,頭發絲看來看去。
柳廂憋着哭意道,“駱軍醫,你可看出什麼?是什麼原因?”
“反正不是上吊而死。”
駱彌長看也不看柳廂,拿棍子挑起幾縷發絲遞到鼻間一嗅,面色愀然一沉,眉宇罩上黑雲。
俞冠楚往前湊一步,啟唇道,“駱軍醫,可是聞見一股淡淡的栀子香?”
駱彌長擡目看向俞冠楚,不置一詞,表情似笑非笑。
“栀子香?在沙漠裡,哪裡來的栀子香?”柳廂聽到此處,拿起卷丹耳邊的碎發一聞,果不其然聞見了栀子花的雅香,無可忽視。
她愕然,“難道,問題出在這裡?”
“此香味來自兩位姑娘所用的頭油之内,而這本該平平無奇的頭油裡卻暗糅了劇毒——‘夢妖’,若每日用來梳頭,長此以往,‘夢妖’之毒浸入皮肉,使得她們身子愈發羸弱,病情雪上加霜,氣力驟減,難以久活。”
駱彌長丢開木棍,尋一座椅漫不經心地落下,媚眼如絲,“看來,卷丹妙語兩人之死并不是突發事件,乃是蓄謀已久。”
柳廂疑窦叢生,不解道,“可是,誰會預謀害死卷丹與妙語?”
“除了與她們有仇,便是與你有仇了。柳廂,你仔細想想,你有什麼仇人呢?”
“……”
仇人?柳廂乃風情寨的女土匪,多年來打打殺殺,她無法斷定一個仇人也沒有,但在揚沙關,她除開和婁密,沙戎樓有點過節,就沒有别的人了。
卷丹妙語死時,婁密被關押幽居,分身乏術,若真如他所言,他不缺女人,不必因此殺人,他的确可以摘掉嫌疑。可一面之詞暫且聽聽,柳廂并沒有完全消散對他的懷疑。
那麼于沙戎樓而言,更是不大可能,沙戎樓實打實恨的是她,要報仇也是尋她報仇,不會退而求其次去殺卷丹妙語,再者,沙戎樓被鐵鍊五花大綁捆在俘虜監獄,根本逃不出來。
那兇手究竟是誰?
适時,俞冠楚道,“柳将軍,你可知這栀子花的頭油是從何而來?”
對,栀子花頭油,誰用的栀子花頭油,那麼誰就是有嫌疑的。
柳廂喚來素日照顧卷丹和妙語的月半胧,喬瓊,喬玑三人,對其逐一問了問。
喬瓊淚眼朦胧道,“柳将軍,我們不經常為卷丹姐姐和妙語姐姐梳頭,平日一直是月半胧攬了這個活。”
喬玑點點頭,表示自己與喬瓊是同樣的答複。
凝望一旁垂首不言的月半胧,柳廂忐忑不安道,“月半胧,是你每日用栀子花頭油給卷丹妙語她們梳理發髻嗎?”
雙手松松攏住,月半胧身上毛孔猛的一縮,寒戰道,“……我不知道,不是我,柳将軍,我不知道,我,我,我沒有……”
見對方支支吾吾言辭模糊,柳廂走過去挑了一绺月半胧肩膀處披灑而下的青絲,放在鼻底一聞,一股如出一轍的清新栀子花香撲進鼻腔,揮之不去。
月半胧仍低着頭顱,不敢擡目看衆人反應。
柳廂語塞當場,欲言又止,靜默半刻,方铿锵有力道,“月半胧,你别怕,你告訴我,這栀子花頭油你是從何處得來的?先前我也未見你用過這種味道的頭油,更何況,在軍營裡哪裡有多餘的香味頭油可用……你,是從何人身上得到的?”
“我……我,柳将軍,我,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柳将軍,這栀子花頭油的确是我所用,也是我給卷丹姐姐和妙語姐姐用的,可是我為何一點事也沒有啊?我不可能害她們……是,是婁将軍送了我兩罐頭油,還有一根粉水晶桃瓣發钗,他說,他說隻要我跟着他,他回百裡京之後能幫我洗刷冤屈,擺脫罪臣之女的身份……我,我,我一時糊塗,就相信了他。”月半胧淚濕臉龐,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柳廂一把抓住月半胧的手腕,雙眸收縮,愠色充斥周身,“你說什麼?婁密送你的栀子花頭油,他叫你給卷丹和妙語用頭油的?你為什麼要相信他會助你擺脫罪臣之女的身份?你難道忘了當初我們未來之時,你在風城過得是什麼日子嗎?你甯可相信婁密,也不相信我……”
“柳将軍,對不住,我沖動了,我錯了,我也不知道這頭油裡面有毒,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按着婁将軍說的話做了罷了。”
月半胧極少見柳廂發火,更沒有見柳廂對着她們發火,心知有愧,雙膝一曲跪将在柳廂腳邊,如泣如訴道,“柳将軍,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是我一念之差害死了卷丹姐姐和妙語姐姐,我沒臉活着了,你殺了我為她們報仇吧!”
她掙開柳廂禁锢她手腕的手,以膝蓋動作移去搶柳廂腰間斜挂的剪水銀練彎刀,想自刎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