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四周,這殿中燭架經幡,一衆物件都如同她剛到此處時一般,半點未有昨夜打鬥的痕迹。
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隻是,她身上多了一件披風。
沈清晏攥緊衣襟,隻有她身上這身破碎衣裳向她傾訴着,提醒她那并不是一場夢。
白鹭不解,卻也不再問了。
外頭響起晨鐘,白鹭扶着她離開偏殿。柳家的人盡數站在寺門口,宋晚月拉着柳侯爺哭哭啼啼,不知在說些什麼。下人圍了一圈,一個個都緊鎖眉頭。
行至跟前,沈清晏壓低了嗓音,俯身行禮:“清晏來遲了,讓舅舅久等了。”
柳侯爺一見沈清晏,脫口而出:“怎麼隻有你?”
沈清晏故做茫然:“舅舅何出此言?”說罷,環顧四周,又道:“可是有事發生?”
她一幅全然不知的态度,到讓柳侯爺不知如何開口。此時大庭廣衆,他也不可将事挑明,以免壞了自己聲名。
隻是宋晚月卻安奈不住,急道:“你二哥哥呢?”
“宋姨娘這話問得奇怪。”還未等她回答,白鹭便搶先出聲:“二少爺不是應該在殿中為老太太誦經祈福嗎?我家姑娘跪了一日一夜,水米未進,如何會知曉二少爺的去處?”
宋晚月被她這話堵了回來,又不好明說,隻得伸手拉着柳侯爺的衣袖,想讓他再問尋一二。
“舅舅莫急,二哥哥去往何處,您問一下他的近身随從便可知曉。”說罷眼神直勾勾盯着昨日支開白鹭的小厮:“你時常跟在二哥哥身側,若是知曉他在何處,便老實講與侯爺知。”
那人吓地跪倒在地,口中直嚷着小人不知。
他哪裡會知曉柳瑜地去處,昨日柳瑜隻命他将白鹭引走,之後便不準他再靠近那間偏殿,他哪裡還會曉得。
“你這般作甚?即便二哥哥有事先走,也可禀明侯爺,你這隐瞞不報,可是要讓侯爺急死?”
那人聽得沈清晏将所有事都引到他身上,急忙辯解:“小人真的不知,二少爺昨夜隻是要小的将白……”
話未盡,便被宋晚月身旁的嬷嬷扇了一個巴掌。“自己偷懶還将責任怪到主子身上,回去看侯爺怎麼收拾你。”
柳夙立在一旁,聽得那小厮半句話,猜想自己這個庶弟想必是受不了跪經辛苦,早早回去了。
“阿爹,我想二弟興許是有事先走了,咱們回去路上再尋尋,興許還能碰上。”他們已經讓人在寺中上下都找了一圈,若是還在,早就尋到了。想來,他人早就離開了。
一衆人都不好再說什麼,便都各自上了車駕。
從永安寺回柳府,必定要從芳化門入城,再經過朱雀大街,而風逐也确實将時間掐得十分巧妙。
彼時正是街市人群最多的時節,柳府一衆車馬在街道緩緩前行。忽有一駕車馬從旁急馳而過,車輪滾滾壓着雨後石闆,街上人群急忙散開。
而後,一個麻袋從車上滾落。
麻袋裡頭傳來一聲叫嚷,兩旁民衆散開,那隻麻袋就這麼直挺挺滾到了柳家的車駕前。
駕車的車夫手法娴熟,當下伸手勒緊缰繩,雖是停下了車,卻也使得車内的柳侯爺夫婦撞了個滿懷。
“發生何事!”車内傳來柳侯爺的聲音,夾帶着幾絲不悅。
“回侯爺,有個麻袋包着的物件被人扔到了路當中。”車夫小心回禀着。
幾個膽大些的人已經圍過來,更有人伸手将這麻袋解開。
“王八羔子,看爺不扒了你的皮!”柳瑜一絲未挂坐在地上,手腳皆被麻繩束住,眼睛還被蒙了塊黑布。他身子不停扭動,想要掙開束縛。
街上的男子們紛紛大笑,女子們皆将頭轉過去,車夫眼尖,瞧着是柳二少,隻匆匆喚了聲二少爺便跳了下去。
柳侯爺聞得此話,急忙掀開簾子,正想開口教訓一二,卻不料見着如此不堪的場景,氣得他那兩撮胡子都要伴着下巴抖下去了。
柳瑜被蒙着眼,一時間不知自己身處何地,隻能繼續開口謾罵。車夫連忙解下他的蒙眼布,他這才看清周遭情況。當下,他也是羞憤交加,隻能扯着車夫的衣裳想要遮上一遮。
隻可惜二人身形相差太大,他将車夫的衣裳扯下圍到了自己身上之後,就手忙腳亂爬上了侯府車駕。
這下,大家都知道他是誰了。
這日,是柳府車夫從業以來最丢臉,也是最考驗他車技的一日。
他的身上穿着裡衣,駕着車馬在寒風中揚鞭疾馳。
“起開!起開!都給我起開!”車夫發了瘋一樣叫嚷着,街市上的行人生怕被這瘋子撞上,顧不得身旁是什麼,皆側身躲過去。
車裡傳出柳侯爺的怒吼聲,偶爾也伴着柳夫人的規勸聲。
車夫隻覺得今日這條道過于漫長,仿佛沒有盡頭。
好不容易才行到侯府,他将車停到了侯府側邊一個小門洞,下車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