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隻覺得自己又疼又餓。
身上的衣裳被人換過。
她稍稍拉開衣領,見肩頭的傷口已經結痂,想來她已經昏睡了好些日子。
陽光透過窗棂灑在屏風上,烏木螺钿的屏風反着絢麗的光,讓她有些晃神。
屋外有人在奏曲,笛聲悠揚。
她随意扯過一旁擺着的衣服裹在身上,一深一淺地朝外走去。
蕭恕獨自坐在院内曲橋之上,執着管碧玉描銀的笛子奏着她未曾聽過的曲調。
那笛聲清遠空靈,曲調起伏。
他身上穿了件鬥篷,雪白的鬥篷上圍了圈皮草,在陽光下反着獨特的光亮。
那應當是上好的雪狐皮。
這院子不大,隻是放眼望去除他之外,唯有院門處隐隐立着兩個人影。
沈清晏走下台階,緩緩走向曲橋,寒風迎面而來,她輕咳幾聲,那笛聲便戛然而止。
“醒了怎麼不喚人進去,出來做什麼?”蕭恕解下身上的披風将她圍起來:“外頭冷。”
她扯着幹啞的嗓子,問道:“白鹭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失去意識的,腦海中最後記得的隻剩下了一片殷紅血迹。
蕭恕扶着她往回走:“她沒事,已經去越州了。”
他邊說邊走,将沈清晏帶回屋内。
“容姑姑呢?”她記得,容姑姑已經死了。
“由舅舅出面收殓了,你放心。”他将沈清晏放到床榻上,拿過床邊小幾上的手爐試了試溫度,随後塞到了她手中。“我讓人去準備膳食。”
沈清晏搖頭,“殿下,我想知道真相。”她直勾勾盯着蕭恕,眼神中沒有半絲畏懼,沒有一點遲疑。
他總是能在自己遇上危險時出現。
“您不可能次次都能與我巧遇,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救我于水火。”
這世上沒有這麼多巧合,他總是出現得恰如其分,想來必定是埋在察子在她身邊的。
秦汐死的時候她沒有警覺,這是她犯的第一個錯誤,所以,容月也死了。
既然蕭恕能在她身邊安插察子,那他知道的,必定比自己要多。
現在的承恩侯是個什麼德性,她很清楚。
他不過就是一個得了父輩蔭庇的無用之徒,終日裡盤算着依靠哪個實權重臣,連提槍上馬的膽量都沒有,哪裡是個能豢養死士的人物?
臣子私自豢養死士,那是死罪。
他沒這個膽子。
“若我告訴你,你可願……”
他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可以。”沈清晏毫不猶豫。
屋外走進來一個人,她手中捧着一盞燙藥。沈清晏将目光移過去,那是一個中年婦人。
那婦人先是微微颔首,似是在給蕭恕行禮,随之便将湯藥擺到小幾上,然後轉身退出去。
全程,一語未發。
他将藥盞子端起,白瓷小勺攪動着褐黑藥汁。他舀起一勺藥汁吹了吹,伸至她唇畔。
她未有所動,她還沒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方才還說你願意……”
依舊未等他說完,沈清晏搶過他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苦澀藥汁在她腹中攪動,她咬着唇,強忍着惡心不适。
蕭恕拿起一塊蜜餞塞進她唇内,她沒有拒絕。蜜餞的甜味逐漸替代了苦澀,苦與甜的交錯像是戲台上的劇目,輪番上演。
外頭傳來一陣貓的叫聲,蕭恕起身要走,她卻攥緊他的衣袖,像是攥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蕭恕歎氣,出手将她打暈,扶着她躺回去。
他從屋内出去,外頭欺霜姑姑立在廊下,他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離開。
郁悶,心情十分郁悶。
沈清晏原本打了一手好算盤,盤算着無論蕭恕提什麼要求,她都盡數應下,大不了日後再見招拆招。
可她萬萬沒有料到蕭恕會這麼幹脆,直接把她打暈了事。
自那日蕭恕離開後,這些天都不曾再出現過,也不知是不是在故意躲着她。
院子裡時常會有一隻橘貓跳來跳去,生得圓潤,可動作又很是輕巧,與它的體型十分不符。
沈清晏趴坐在曲橋上,盯着池子裡的魚,暗暗盤算着有可能行此之事的人。
她也想過要走,但試了好多辦法,皆以失敗告終。
這院子裡外不見人影,分明就是個無人戍衛之所。可當她推開門,那外頭就能閃現出來兩個人将她攔回去。不能明着走,她便試了翻牆,翻屋頂,可惜,都是死路。
隻要她稍稍離開這個院牆,就會有人出現把她送回屋子。這些人不言不語,隻要沈清晏待在院中,他們就會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大抵,這就是所謂高手中的高手?
屋頂上的橘貓身姿輕盈,幾下就跳到池子邊,與她兩相對望。池子裡的魚跳了幾下,陽光透過雲層灑下,映出華彩斑斓。
沈清晏伸手拔弄了幾下池水,語氣慵懶:“大橘,你去抓條魚,我給你蒸魚吃,保證少鹽。”
橘貓沒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舔自己的肚皮毛。
“肥橘,你不捉魚,那給我轉個圈圈看怎麼樣?”她實在是被關得沒脾氣了。
她想,自己與坐牢的最大區别大約就是住宿條件好些,牢房面積大點,還多了一池錦鯉跟一隻大橘貓。
“哈哈,你覺着這貓聽得懂人話嗎?”
徐衍帶着嘲笑的聲音傳來,沈清晏頓時靈台清明。
救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