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瞅了瞅蕭恕,估摸着自己這碗藥是逃不掉了。她伸出手将藥碗接過來,看着湯藥,深吸一口氣,然後大口喝完,大有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架勢。
“吃點糕點吧。”蕭恕将一碟豌豆糕遞過去,沈清仿若抓到救命稻草,拿起一塊便送進口中。
“這麼怕苦,就應當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沈清晏扁着嘴道:“若非這些時日奔走,我也不至于如此。”沈清晏如此說着,又咬了口豌豆糕,“好久沒吃過豌豆糕了。”
蕭恕見她吃得歡喜,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她嘴角的碎屑拭去,“有這麼好吃嗎?”
“嗯。”沈清晏點頭,将手中的豌豆糕遞了過去。見他沒有動口,方想起這塊自己咬過一口了。“哦對,給你換塊新的。”她谷欠收回手,蕭恕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豌豆糕咬了一口。
淺碧色的豌豆糕被素手柔荑執着,他低下頭時所吐出的氣息拂過她的手指,那一瞬的灼熱感讓她顫了顫。
不隻是手,連帶着心底都莫名起了一陣慌亂。
“挺甜的。”
她本還在想如何打破這局面,卻聽蕭恕此語,一時疑惑四起。“豌豆糕是鹹口的,怎麼會甜啊?”她抽回手又咬了一口,“不對呀,就是鹹的沒錯呀。”
蕭恕隻是笑笑,将她手中這塊豌豆糕盡數吃光,“我吃着是甜的。”
沈清晏覺得他笑得有些奇怪,她深吸一口氣将自己心中的慌亂甩開,随意扯了個話茬道:“你從哪裡弄來這些的?”
“使了銀子問那兩個姑娘要來的。你同我一路‘私奔’至此,我總不能讓我的‘夫人’受此苦難吧?”
沈清晏被他這一番話驚得嗆了喉嚨,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你,聽到了啊?”
蕭恕一臉的表情仿佛是在說‘隔得這麼近,想聽不到都難。’。
“我這不是也沒辦法嘛。”她嘟囔着,“難不成同她們實話實說麼?她們信與不信暫且不提,隻怕是二郎你的身份一提出來,便是要将她們吓壞了。”
他的身份。
這四個字猶如戰鼓,一記便能讓人醒悟。
她端着盞粥,面上的表情就像一隻小貓剛剛醒來一般,慵懶,随意。
他低垂下頭,盯着手裡的豌豆糕,又想起自己方才的行為,隻覺得自己更像是瘋子一樣。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戲台子上粉墨登場的角色,拉開嗓子唱着一阙婉轉動人的戲文。他知曉終有一天會曲終人散,可他居然希望這一天再晚一點,再晚哪怕一點也好。
瘋了,他真的覺得自己瘋了,瘋得毫無征兆,瘋得不能自已。
沈清晏看着他良久,眼神裡頭滿是不明所以。她暗自忖了忖,自己到底是說錯了哪一句話,能讓蕭恕擺出這樣一副如臨大敵般的表情。
可她忖了良久都沒尋到自己到底錯在何處,她覺得屋子裡頭的氣氛實在奇怪,怪到她覺得都帶了幾分詭異。
她放下手中的碗盞,看到他的衣擺處破了,輕聲道:“你衣服怎麼弄破的呀?”她起身從包袱裡頭翻出了針線,借着燭光穿針。
蕭恕不以為意道:“不知道。罷了,不用縫了。”
“你别動。”難得尋到一個打破尴尬的由頭,她才不會輕易将這個事放過。“還有,你記得别說話。縫衣服的時候如果說話,以後沒人疼你的。”
她說完這話便開始縫補,縫到一半才想起自己這話說得有些逾越。蕭恕是皇子,此時東朝之位未立,她這樣說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還以為她在暗諷蕭恕謀不到儲位。
思到此處,方覺自己真是入戲太深,連說話都不知道拿捏分寸了。
于是,她補救地說道:“不過沒事,以後我疼你。”她低頭縫補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蕭恕面上一掃而過的無措。
于她而言這興許隻是一句無足輕重的補救之語,可在蕭恕聽來,她這一句話便入巨石入湖,那蕩起的漣漪晃得他久不能平複。
他垂下眼,雙手緊握成拳,不停告誡自己莫要再瘋了。
待她縫補好後,便見蕭恕的面色愈加難看。沈清晏心中一沉,将針線收拾了下放好,心中實在是盤算不準這位殿下的想法。
為免再惹了蕭恕不悅,沈清晏便稱自己要休息了,先一步占了被褥假寐。
隻要能讓她從蕭恕那捉摸不定的情緒中逃開,幹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