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徽甯原本想去尋沈清晏好生說一說此事,可卻被自家阿爹禁足在府中。她原想要溜出去,卻不料徐老夫人将她扯到了院内,日日寸步不離地跟着。
不同于徐徽甯的着急,徐衍倒是覺得如此甚好。蕭恕的婚事一但定下,以沈清晏性子斷不可能與人為妾,他們兩個日後再無可能,她便能尋個一心待她好的兒郎嫁了。
這第一輪的挑選已經結束,所有覺得合适之人多少都已經去到宮中居住,由汪貴妃一一掌過眼了。之後,便是等蕭恕自己來最後過一道眼罷了。
外頭風聲已起,饒是沈清晏再不想知道也不可能。
這幾日,沈清晏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秦遠見了,時不時會尋些坊間聽得的笑話來逗她。十一扯了他許多次,秦遠依舊喋喋不休地說着。
沈清晏着實不想再聽下去,隻得尋了個由頭,獨自離開了秦國公府。
她獨自走在都城街頭,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刑場之外。
如今雖未有行斬首之刑者,可是卻依舊有許多百姓繞開此處行走。在尋常百姓眼中,這等殺氣沉重之地,多得是鬼魂遊蕩。
沈清晏想起了被判斬首的王太醫。
王太醫是有罪責,或殺或流放,都是依律處置的。
隻是,他一人獲罪,免不得滿門罹難。
他的家人要麼舉家被趕出都城,要麼便是男子刺配,女子沒入貝戋籍了。
這便是生在此處的悲哀。
那些一人做事一人當的話,根本不會出現在此處,都是一人獲罪,滿門罹難。
沈清晏歎了口氣,繼續漫無目的地在街市上走着。
王家的覆滅,讓她不免想到了自己。當日她幫柳家謀劃了軒州一局,如果景帝将她視為隐患,那她是不是也會轉頭就被沒入貝戋藉?
縱是從前簡在帝心者,若有一日當真觸了龍之逆鱗,帝王會網開一面嗎?
皇權之下,他們絕不會允許旁人折半分威嚴。
尊貴如蕭恕,他即便屬意自己又如何?最終,不還是要聽景帝的令娶妻嗎?
其實,這樣也好。
她可以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會因為情愛一事,束手束腳。隻不過,她還需好生思量一二,看如何能保住秦氏。
她停下腳步,左右打量着街市,一圈又一圈,她站在原地轉了好幾圈,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往何處走。
她尋不到想去的去處,最終隻得回了粟雲樓。入樓之後,她就将自己關在了二樓臨街的那間屋子裡。
餘三娘瞧着她今日不大對,便備了酒菜一應送到了雅間,之後再不準底下人上去打擾。
沈清晏捧着酒盞,一邊嗅着酒香,一邊看着底下來來往往的人。
近幾日時有驟雨,先時還是豔陽天,轉眼就烏雲蓋頂,不消片刻便有大雨傾盆而來。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空氣中瞬間就揚起了塵土的味道。
沈清晏坐在窗畔,狂風吹得雨點打在她的身上,杯盞也砸進了雨點,酒液蕩着層層漣漪。沈清晏瞧着那盞酒,忽然就很想嘗嘗個中滋味。
她端着酒盞一飲而盡,喝得略急了些,便是一通咳嗽。
這酒,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心中如是想着,手上卻又給自己斟了一盞,還未待她喝下,雅間的門就被推開了。
窗外狂風掠過,本是尋不到出口的風,卻在蕭恕打開門的時候尋到了時機。風從她身後起,吹得衣裙翻飛,夾着盞中酒香迎面打到了蕭恕身上。
“怎麼喝酒了?”蕭恕閉上門,他記得沈清晏并不好酒。
“忽然就想嘗嘗。”沈清晏又飲了一盞,面上帶略帶了些許薄醉,道:“殿下要喝嗎?”她将手裡的酒盞塞到蕭恕手中,自己坐到矮桌旁另尋了一個盞子,便又是一盞入喉。
“你說,酒這東西這麼難喝,為什麼你們都會喜歡?”沈清晏趴在矮桌之上,毫無平素的儀态可言。她伸出纖細手指撥弄了下酒盞,道:“這味道真的難喝呀。”
“不喜歡就别喝了。”蕭恕見她已有醉意,将桌上的酒盞移開,道:“我令人準備醒酒湯。”
“不要。”她伸手拽住了蕭恕的衣襟,将他拉得與自己更近了幾分。“我又沒醉。”
醉酒之人從來都不會說自己醉了。
她瞧着蕭恕的容貌,瞧着他眉眼間的局促,瞧着他面上的尴尬,傻傻笑道:“能生成你這樣的模樣,要是沒有這個皇子身份,那該多好。”
“為什麼?”
她晃了晃自己手裡的酒壺,将最後一點酒液也吞了下去。“要是你就是尋常人家的少年郎,或許,也會是一出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是君即斷腸。”
“可惜你不是。”她放下手中空了的酒壺,面上帶了三分醉意,眼睛微微眯着,笑道:“蕭子顧,答應我,無論日後我所犯何罪,都絕不誅連。”
他的面上神情冷清中帶了幾分不舍與無奈,隻是這般瞧着沈清晏,半點應答之語都未有。
沈清晏傻笑着攀上他的肩頭,将下颌枕在他胸口,聲音軟軟糯糯道:“答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