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恕來尋沈清晏的事不過盞茶時間,這消息便已經四下都散開來了。
凝月軒裡廖才人方得了這個消息,便擺了手,示意宮人都退出去。
“懷柔,你是我姐姐唯一的血脈,姨母自也希望你日後有個依靠。但你也瞧見了,殿下對那位臨川縣主十分愛重,即便你能入朔陽王府,你也隻能落得跟姨母同樣的下場。”
廖才人歎着氣,道:“我入宮八載,陛下從未來我宮裡,素日裡我至多隻能在賢妃宮中遠遠見上一見罷了。”
廖才人的娘家人都不在都城之中,唯一的姐姐也已經故去,想比起林美人,她的處境更為尴尬些。
景帝若入後宮,皆是去尋鄭賢妃,平素日都是不會召她們伺候。
在外人眼中,她們是皇帝的女人,看着榮耀,其實與守個活寡也無甚差别。
葉懷柔執着帕子,淡然道:“姨母,我嫁誰人都是一樣的。若我當真能嫁給殿下,即便日後我與姨母一般日日守着空蕩蕩的屋子,至少日子也會過得平靜。”
“因是有着舅舅臨去前的囑托,殿下才會對我時有照拂。他日,若我得入王府,想來殿下也不會委屈了我。再者,隻要我不去與臨川縣主争搶殿下的恩寵,想來她自也不會盯着我。”
“可如果我不能嫁入王府,姨母覺得,我那位繼母會給我尋一個怎樣的人戶呢?”
廖才人垂了眼,她亦心知葉懷柔說得皆是對的。
自她的姐姐故去,她那姐夫不過兩年就又續了弦。新來的那位繼室自有了自己的孩子後,便總瞧着葉懷柔不順眼。
倘若葉懷柔嫁不進朔陽王府,依着那位繼室的性子,多半是要拿她作為交換,去替自己的兒子換個好嶽家了。
她想替自己謀個好前程,這并沒有錯。
“前些日子,我的乳母聽來了一個消息。說是我那繼母要将我嫁給甯泰侯世子為妾,好為家中弟弟換得與甯泰侯府庶出姑娘的婚事。”
“什麼?”廖才人聽得此事着實震驚,“你是葉家嫡長女,怎麼能嫁人為妾?”
“可父親隻有一子,自然事事要替兒子打算。若無先時殿下擇妃一事,我怕是已經要被送到甯泰侯府了。眼下我在宮中,反而安全些。”
聽到此處,廖才人不免心中唏噓。
男子薄情如斯,還有何可言說?
說是來宣慶宮中學習禮儀,不過也就是個由頭罷了。
這五人皆是出身名門,日常儀态都是自幼由專人細心教導過的,自不會太差。
也不知鄭賢妃如何做想的,一頭讓尚服局的人指點他們女工,一頭卻單獨讓沈清晏去翻看宮規薄子。
賢妃支着頭,看着埋頭于宮規簿子間的沈清晏,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她長得不像柳潇湘。
當年整個元京城裡頭,能與承宣王妃齊名的美人,也隻有承恩侯府的那個嫡出姑娘柳潇湘了。若是沈清晏能多像幾分她的阿娘,隻怕在容貌一事上,她便更占優勢。
可偏生她就多像了她的爹。
好在,她的生父也是個貌美男子,也不至于讓她變成了歪瓜裂棗。隻不過,相較起柳潇湘的容貌,到底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雖說容貌并不像柳潇湘,但這沉得下來的性子,還是頗為相似的。
鄭賢妃如此打量着她,心中思緒也開始發散開來。
她猶記得幼時幾家聚在一處玩鬧的模樣,雖身處亂世,但依舊能留有歡暢的童年。那時的明德皇後長年寄身江湖,難得回京住上幾日,而鄭賢妃對明德皇後的所有事情都是從柳潇湘的嘴裡聽來的。
算來算去,若是正經按輩分來,這沈清晏也可算是她的世侄女了。
楊玉瑩盯着坐在高處的沈清晏,心中的氣着實難順。
入宮當日,她便聽得蕭恕着人擡了好幾口箱子送去沈清晏的住處,二人還一道在宮中互執雙手信步遊園。
而今日,再瞧着鄭賢妃對沈清晏的态度,多少是讓她心中憋悶。隻是,再憋悶,她也須忍着。
鄭賢妃雖說是得了景帝的授意,但又非是故意來刁難幾人,皆是在午時之前讓大家都各自回去用膳,此後便不必去她殿中了。
這一日,沈清晏才回到承清園之中,宮人還未擺上飯,陸池月便急匆匆地扯着她一道朝着甯安殿那頭行去。
“陸姑娘有事不妨直言,這一路是要将我帶到何處呀?”沈清晏被她扯着走出了好一段路,“我屋裡的飯菜要涼了。”
在吃飯睡着這兩樁事上,沈清晏還是頗為在意的。
天大地大,再大不能打擾她吃飯睡覺。
陸池月邊走邊道:“姐姐莫要多說了,再晚些可就來不及了。這事可比吃飯來得緊要多了!”她扯着沈清晏一路疾行,待至甯安殿外的海棠花林外才停了下來。
“姐姐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