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瑞公主母女聽得這話,當下便直接告了辭,那架勢生怕是再多留片刻又要被鄭賢妃逮住再來一通教訓。
“果真母女兩個都是個小家子氣的。”臨了臨了,鄭賢妃還是送了她們母女最後一句評語。
沈清晏靜靜聽着,嘴上半個字都不帶吐的,她随着鄭賢妃一道回轉宣慶宮,在回去的宮道上,便遇上了蕭恕。
蕭恕先行上來同鄭賢妃見了禮,鄭賢妃也不傻,推說自己倦了要回去休息,讓沈清晏莫太早回來,免得打擾她休息。
蕭恕執着她的手,一道走在幽長的宮道裡,宮婢内侍來來往往,每一個都在見着他們之後避讓行禮。
“殿下,這樣是不是不合宮中規矩?”沈清晏縮了縮手,總覺得如此堂而皇之招搖過市會再生出來事端。
“前幾日是誰拽着我的手滿大街亂跑的?”蕭恕将執着她的那隻手攥得更緊了些,“今兒你就覺得不合規矩了?”
沈清晏急道:“那不一樣!”她忽覺得自己的聲音略高了些,隻得再行壓低,道:“那是在宮外頭,這是宮裡頭。”
“這宮裡頭随便一個侍候的人,都有一顆七竅玲珑心。每個人在說每一句話前,早就先将那話在肚子裡頭翻來覆去捯饬了七八遍才會說出口。”
“我這不是擔心嘛。”
畢竟這是在宮裡,蕭恕這頭拉着她一道走,轉頭景帝肯定就會知曉。
蕭恕沒有說話,隻是拉着她在宮道裡頭七轉八繞地走着,最終将她帶到了一個假山上的涼亭之中。
沈清晏四處看了看,發覺這裡便是去年蘭夜宮宴之時,她同徐徽甯一道來過的亭子。
站在這涼甯上,便能看到南苑。
而宣慶宮,就在南苑邊上。
蕭恕坐到亭欄上,道:“今日見到汪令笙了?”
沈清晏左右看了看,蕭恕見她如此,又道:“放心吧,此處地勢最高,若有人接近我必然知曉,你放心說。”
聽得蕭恕此語,沈清晏放定下心來,她走到蕭恕身側與他同坐一處,笑道:“我今兒算是知曉了何謂‘神仙打架’。”
“那鄭賢妃真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從頭到腳半個髒字都不帶,生生把甯瑞公主母女怼得全無招架之力。我一慣見着吳小郡主時,她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難得也有如此吃鼈的時候。”
蕭恕道:“鄭賢妃的外祖父從前是先帝的太子太傅,後來因為卷入了儲位之争,鄭氏一族便就此沒落了。據說,當年鄭賢妃的外祖父當朝辯論,饒是整個禦史台的人加起來,都辯不過他。”
“怪不得。”有這樣的家學淵源在,那鄭賢妃若是個任人揉搓的軟面團,那才真叫見了怪了。
“既然你見着了‘神仙打架’,那你可有‘小鬼遭殃’?”
沈清晏搖頭:“鄭賢妃這位神仙首當其沖,我這小鬼躲在她身後一字未吐,一盞茶都沒喝,全在那邊聽鄭賢妃以一敵衆了。”
回想着方才汪貴妃宮中的情形,除了鄭賢妃讓她瞠目結舌之外,對于汪貴妃,她也是覺得有些奇怪。
這汪貴妃雖已三十好幾,但依舊保養得當,容貌身形絲毫不遜色于鄭賢妃。隻是,她方才面上的神色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心思深沉之人,更像是個來和稀泥的。
“我覺得汪貴妃不大對。”她蹙着眉頭,終還是将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方才這汪貴妃就沒說幾個字,若非我知曉她的身份,那等架勢之下我還以為鄭賢妃才是那個代為管理後宮諸事的人。”
“若說容姑姑與外祖母之事當真與她有關,那她應當也是個有能力有手段之人,可方才那樣,她反而更像是個柔弱的面團子。當然,她也有可能是裝出來的。”
“隻是,我看不透她今日為何要幫甯瑞公主母女,幫着她們來做這個由頭。我甫一入宮,賢妃自是會與我在一道,此時汪貴妃着人來喚,那必然猜得到鄭賢妃不會由着我獨自前去的。”
“她與鄭賢妃都是潛邸舊人,想來也是深知鄭賢妃的為人。可她既知鄭賢妃是不會輕易讓人在她嘴上讨了便宜去的人,作什麼還要讓她們幾人打個照面呢?”
“明知道會被鄭賢妃數落,她這是故意讓甯瑞公主那頭出面再受些氣,然後讓她們将這氣移到我身上?”
沈清晏鬧不明白,她又看向蕭恕,道:“殿下怎麼不說話?”
蕭恕看着她時而輕笑時而蹙眉的模樣略有出神,他又湊近了些,倚着亭欄道:“你放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