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朝堂嘩然。
程氏之女有言,其父受命于朔陽王貪墨錢财,後又為保全子女性命才自攬全責。景帝盛怒,當下便将朔陽王關入宗正寺,以待查實。
衛國公為朔陽王母舅,亦受牽連,責令閉門靜養。
消息傳來之時,鄭賢妃便讓徐徽甯先行回府莫要再行出來,至于沈清晏,鄭賢妃倒是未讓她離開。沈清晏坐在繡架前,捏着針盯着那一幅山水繡件,似是在思考如何下針。
此事已然發生兩日有餘,可景帝尚未定下主審之人,蕭恕如今身在宗正寺,一應吃穿用度尚可,也不必擔心會有人敢在宗正寺中私刑施為。
宗正寺曆來便是受理宗室事務之所,曆來寺卿皆為皇族子弟,本朝宗正寺卿便是承宣王。宗正寺設在皇城西南側,靠近興甯門。
皇帝陛下有明旨,此事涉及皇子,故而承宣王爺需回避。原本當是由宗正寺丞前來護衛,卻不知為何,景帝竟指派了風統領看護。
一時間朝中物議沸騰。有人猜想,今上依舊是顧念與皇後的結發之情;又有人猜想,今上多半有了厭棄之心才如此行徑。
可沈清晏卻覺得,如此甚好。景帝如此一來便是不準旁人再另行設計,看似将蕭恕關到了宗正寺中以施懲戒,實則反而是将他護了起來。
而她此時便應當更加耐得住性子,她得等,等到知曉主理此案之人定下來,方能知曉下一步該如何行走。
将事情大緻梳理了下,沈清晏便又定下來了心,繼續捏着針埋頭刺繡了。
鄭賢妃坐在一旁,看着她這般耐得住性子的模樣,委實有些詫異的。
蕭恕的消息傳到宣慶宮之時,徐徽甯已是坐不住,可她卻還能拉着來回将事情再一一過問了遍。
若非她如今端坐在自己面前,鄭賢妃反而會覺得,這面前這人當是個同她一般或者較她年歲更大些的人了。
鄭賢妃飲了盞茶剛放下,李嬷嬷就急急從外頭走過進來,她對着鄭賢妃施了一禮,道:“娘子,陛下召了承宣王世子回京,主理朔陽王殿下的案子。”
李嬷嬷此言一出,沈清晏手中捏的針用勁稍過了些,便紮到了自己。她抽回手,看着指尖凝結的一小顆血珠,愣愣出神。
鄭賢妃擺了擺手,示意李嬷嬷退出去,她走到沈清晏身側,道:“累了的話就歇歇吧。”
沈清晏看着那珠小血珠了良久,随後笑道:“賢妃娘子,我可否借您宮裡的竈間一用?”
蕭恕雖是皇子,身在八議之内,但若是景帝親自下令,由三司會審再着承宣王并另外幾位重臣監審,也并無不可。可景帝卻偏偏舍近求遠,生生要将那個在外的承宣王世子召回京。
這位承宣王世子原本是在大理寺任少卿一職。
隻是大稽朝中有規矩,巡察禦使一職每三年便要更換一人來兼任,得任此職者便是要在大稽疆土上巡查暗訪,将那些有冤屈卻未得申訴之門的案子,一一秉公處置。
如今他三年任期未滿,還差個一年,此時就被召回了元京城,也不知景帝心中是在盤算什麼。
沈清晏備了兩個食盒的飯菜要帶去尋景帝,鄭賢妃便命了李嬷嬷領着人一道過去。景帝知曉沈清晏來尋他,倒是沒有将她拒之門外,讓餘參着人去喚了她進來。
沈清晏提着食盒入内,對着景帝施禮道:“陛下,清晏備了些菜肴,不知陛下可想嘗嘗?”
景帝點頭應允,餘參便前去接過食盒,将一應物品都擺到了禦案之上。那些菜肴也無甚特殊,都是些昔年景帝同明德皇後喜愛的菜色。
景帝拿起一塊白糖膏咬了一口,道:“說吧,你來尋朕要做什麼。”
“清晏想求得陛下首肯,去見一見殿下。”
景帝道:“不成。”他放下手中的糕點,道:“但你若要進去陪他,朕到是能點這個頭。”
“那可否請陛下着人将這一食盒子飯菜送去給殿下?”沈清晏才不會在此時求着去陪蕭恕,若她也一道進去了,那就真的隻能任憑景帝聖心來求得生機了。
她若還在外頭,她尚還可以再多籌謀出幾條路來,無論是生是死,總歸能有幾個選擇。
“朕準了。”言罷餘參便退下去接過食盒,親自去給蕭恕送過去了。
待餘參離開,沈清晏便道:“陛下,清晏離開家中時日已久,如今甚是想念舅公同表弟,不知陛下可否允準清晏離宮歸家。”
景帝道:“準。”
待沈清晏離開,鄭賢妃才步入朝陽殿内面見景帝。
“陛下,老十查過,這次的局是林家與那人一同布下的。那人如今手上可用的棋子不多了,屬下覺得,真有可能把當年漏掉的那個人提出來用。”
“那就讓沈氏去折騰吧。”景帝放下手裡的糕點,“隻有小輩們去折騰,他們才會放松戒備,露出馬腳。斬草不除根,這江山,就永遠都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