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說我父皇未必是一個好夫君,好阿爹,但他确實是個好君主。”
沈清晏心中隐隐發慌:“陛下會做傷害皇後殿下的事?”
“那倒不會。”蕭恕搖頭:“阿娘所在意的人或事,父皇都不會觸碰,這是他當年對阿娘的承諾。就如,阿娘不讓他進她的小院,父皇便一直守諾至今。”
一樁小事,景帝都能守諾至今,那麼,他既知曉秦汐的身份,必不會坐視秦汐枉死。除非,此事還另有隐情。
“好了,快休息吧,你若是身子一直沒有養好,那正旦的定親宴就隻能延後了。”
沈清晏複躺了下去,滿心思緒,睡得很不踏實。
是夜,十一避開府中諸人,一個人偷偷進了沈清晏的屋子。
屋内燭火明滅,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榻旁。
此時的沈清晏尚未退熱,一張小臉燒得通紅。十一擡手用袖口輕碰她的臉頰,一遍又一遍,用着小心翼翼卻又略顯笨拙的方式替她拭去汗水。
他看着昏睡着的沈清晏,輕聲道:“姑娘放心,我會陪着你。”他低下頭,瞧見沈清晏露在被子外的手。
青蔥玉指,膚如凝脂。
他伸出手停在半空,躊躇良久之後才執起了沈清晏的手擺在自己臉頰旁。
她原本微涼的手指因為發熱變得溫暖。
他眷戀地握着沈清晏的手,指腹劃過她的手背,感受着她手背上的經絡。
她睡得不是很安穩,兩道遠山眉緊緊擰在一處。十一微微掀了被子一角,将她的手放回錦被之中,而後隔着錦被輕輕拍着她的肩頭,像是在哄幼童入睡一般。
北風拍打着窗棂發出聲響,十一轉頭,又見窗外立着一個影。他心知不好,推門之時長劍出鞘,卻終是在瞧着那人模樣之後收回鞘内。
白鹭盯着他,她的呼吸起伏不定,身子似有微抖,像是極力在克制些什麼。
遠處傳人腳步聲。
白鹭未再停留,隻是朝着自己的卧房行去。十一也未有言語,就這麼靜靜地跟在她身後。
二人入内,十一閉上了屋門。
屋内漆黑一片,未燃燭火,隻有屋外廊下的燈籠在發出昏暗的光。
白鹭背對着他,她雙拳緊握,随後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自己内心的慌亂與驚詫。“你喜歡姑娘。”
“是。”十一絲毫沒有掩飾。
白鹭轉過身,壓抑道:“所以這些都是你裝出來的?”什麼七竅未開,什麼傻頭傻腦,什麼形同豎子,統統都是假的!
是他裝的,是他裝出來的!
“是。”
“為什麼!”白鹭撕吼着,眼角淚水控制不住地劃落。她本以為,十一隻是傻頭傻腦不開竅,所以她可以等,等到十一開竅的那一天。
可現下不是了。
他根本不傻,他什麼都懂,他隻是,心裡沒有自己而已。
“如果我不裝成這樣,我能留在姑娘身邊嗎?”十一的語調沒有半點起伏,“我名字的由來,你不是最清楚嗎?”
十一。
那是秦汐給沈清晏挑的第十一個護衛。
秦汐要找一個身手不凡,隻聽沈清晏的令,更要對她無半點非分之想的男子為護衛。如此,秦汐才能放心,他們之間才會有一紙用來擋禍的婚書。
“先時的十個人,論身手,沒有一個比我差的。但是,他們輸在了心性,他們各自懷了心思,所以都被老夫人送走了。”
“我想要留下來,想永遠跟在姑娘身邊,那我就得讓老夫人放心。”
“可姑娘要嫁人了!”
“我知道。”
借着廊下透進來的燭光,白鹭看着那張半隐在黑暗當中的面容,他面上瞧不出來情緒轉換,一如先時,像是已經被自己假裝出來的面具附骨,再也摘不下來了。
“我從沒想過真的能與姑娘在一起。我不過就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兒,而姑娘出身尊貴,我與她從來就沒有可能。”
“我曾想過最好的結局,就是我們一起去越州。那時,我與姑娘做一對名義上的夫妻,我日日都能守着她。然後,我與她一道并肩而立之時,她會與人言說,我是她的夫君。”
“可姑娘沒有留着那份婚書,她早就燒了!”白鹭上前拽着他的衣領,“你該醒一醒了!姑娘要嫁給殿下了,她要成為别人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