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國公看着院裡頭這麼多酒壇子,面上的笑容是怎麼都抑不住,大有當下就直接開了泥封就要喝的架勢。
秦遠放衙之後也跑來尋沈清晏,她已經在宮中住了太長的時日,秦遠身為外男,又不能入宮請見,這些時日心中也是格外的憋悶。
彼時沈清晏已經将酒壇封裝,正坐在屋子裡頭翻看着這些時日的賬冊。
“你從進門到現在就沒休息過吧?”秦遠連公服都不曾換,就直接走到了沈清晏身側坐下。她的兩頰雖然有些消瘦,但氣色看起來不錯,想來宮中雖然忙碌,但她應當也被護得不錯。
秦遠至今還是讨厭蕭恕,讨厭他将沈清晏搶走,讨厭他輕而易舉就能讓沈清晏應下婚事,讨厭他将沈清晏護得越來越好。
他讨厭蕭恕,卻依舊慶幸蕭恕将沈清晏擺在了心上。
沈清晏提筆寫下一筆數字,道:“沒事,我最近晚上睡得都挺好的。”
蕭恕也不知是從哪裡尋來的方子,不過現在沈清晏每天晚上喝了那盞安神茶之後,确實睡得更為安穩了些。
“雩娘,你真的喜歡宮裡的生活嗎?”在秦遠的記憶裡,沈清晏并不是一個喜歡被鎖在深宮裡不得外出的人。
但如今,晟王就藩将成定局,蕭恕正位東宮也指日可待,若一切都順利,沈清晏日後定是中宮皇後。
“你日後,真的能接受他左一個右一個的将别的女人擡進宮裡嗎?”
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身邊就隻有一個女人的?他們或是為鞏固地位,或是為平衡朝局,或是為穩定人心,總是會将許多女人都迎進宮中的。
哪怕後宮空虛如景帝,照樣也有好幾個女人。
沈清晏停下拔動算盤的手指,她靜谧少頃,道:“小遠,我同你說過了,這世上少了誰,太陽都依舊會照常升起。”
秦遠見她又開始繼續看賬目,仿佛絲毫未受影響,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他想問一問沈清晏心中是否真心願意嫁,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無論是與否,沈清晏都不會同他講的。
“對了,柳華煙的後事也是你出面安置的?”秦遠想起前些時日的事,道:“這柳家也是,自己家女兒的後事都要丢給你。”
“我那個便宜舅舅是什麼人你也是清楚的,反正也不必我自親操辦,白鹭替我安排好了。”
秦遠應了聲:“不過這柳華煙的面子也是夠大的。後事由你承下了,連命案發生之時,蕭少卿都親自去瞧過了。”
聽得秦遠此語,沈清晏提筆的手頓了頓,一滴濃黑的墨汁随之滴落到了桌面之上。沈清晏擱了筆,抽出了自己的帕子随便擦了擦,道:“蕭世子連此等地方案子要親自前去呐。”
秦遠道:“照例是不必的,也不知他怎麼就起了這等心思。”
沈清晏笑笑,又随意扯了些旁的話頭同秦遠閑聊了幾句便催促他回房換衣服。
待秦遠走後,她執筆想了許久,終是讓白鹭出門去承宣王府給蕭冼塵遞了帖子。
沈清晏的那些小把戲能瞞過别人,但她卻無自信能瞞蕭冼塵。他身為大理寺少卿,又向來熟于斷案,那具屍體尋常仵作或許察覺不出來端倪,但蕭冼塵身側的人卻未必能瞞得過。
在此等事上,沈清晏不敢抱有僥幸心理,無論如何她都得想到足以讓蕭冼塵閉口不談的籌碼。
二月十一這日,陽光正好,雲淡風清。
承宣王府是一衆皇室子弟之中,府邸離得宮城最近的一家,比晟王府的地勢還要再好一些。
沈清晏依禮遞了拜帖,随後由府中仆從引至堂中稍候。未幾,便見一名侍女前來,言說蕭冼塵尚有事務,由她來帶着他們先在府中随意走動走動。
承宣王府布局精緻,可謂一步一景,府中擺設不似晟王府中那般奢華,卻呈一種清雅之态。二人随着這侍女一道前行,經過一角月洞,沈清晏不由駐足。
那月洞門後似是一片院子,裡頭皆為枯樹,雖地間未留枯葉,但在一片精巧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姑娘?”白鹭側身,見她盯着院中一隅,便也看向那處。
那名侍女看了看,道:“縣主,那處林子之後,是咱們王爺的書齋,素日裡都不許人随意入内。”
沈清晏略點了點頭,再次跟着這侍女在王府院中行走。走了約摸一盞茶的工夫,這侍女便将二人引進了一個院子,随後道:“縣主先在此處稍稍歇息,我去着人備些茶水果子來。”
沈清晏點了點頭,四處看了看這院落。
這處院落布置十分簡單,方方正正的院子,四周栽了幾杆細竹。院中留有一個池子,此時隻餘一池死水結了些許薄冰。此處院落背陰而建,在這承宣王府之中顯得十分怪異。
沈清晏左右看去,皆無王府仆從在旁,心下更覺奇怪。眼見主屋門戶大開,她略略思索,緩步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