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甫一入内,便知曉這方院落的主人為誰了。
屋内正中擺着一張長桌,桌上覆了一塊白布,布上躺了一具白骨。左近牆上挂滿了各種兵刃器具,右近之處則皆是存書之處。沈清晏站在那具白骨旁,伸手量了量白骨的骨盆寬度,随後又對着自己的骨盆相對比較。
“縣主可是發現了什麼線索?”蕭冼塵執着一卷文冊隐在屏風後看了許久,見她神色始終如故,這才行出來。
沈清晏見他出來,施禮回道:“蕭世子,妾非是仵作,亦不識勘驗屍體之道,未曾發現什麼線索。”
“既然不通此道,那縣主為何又不怕?反而駐足良久,細細觀看。”蕭冼塵行過來,饒有興趣道:“縣主不願明言告知?”
“不過一具白骨,妾為何要怕?”沈清晏又将目光投向那具屍骨,道:“妾隻是覺得妾與她同為女子,便多看了幾眼罷了。”
蕭冼塵與她相對而立,道:“縣主還說自己不懂勘驗之道,如何便能知曉她是女子?”
“看此處呀。”沈清晏指了指骨盆,道:“我方才粗略量了量,她此處與我差不多寬,想來是個女子。若是男子,必當再窄一些。”
“畢竟,女子需懷胎産子,若是此處太窄,多半難産得剖腹取子才行。隻是,在此處剖腹,若非個中聖手,怕也會使婦人身體受損,亦或亡故。”
她一番話語方畢,擡頭見蕭冼塵面色奇怪,又道:“可是妾,說錯了什麼?”
“沒錯。”蕭冼塵搖頭,道:“難得有幾個閨閣千金看到屍骨不害怕的。”
沈清晏忽然笑出聲,道:“所以蕭少卿是想以此屍骨吓唬妾一番,以報上次之仇?”
蕭冼塵幹咳一聲,尴尬不語。
“那蕭少卿下次若是要吓唬妾,記得莫要拿清洗幹淨的屍骨。”她斂眉輕笑,道:“這具屍骨被人清洗幹淨,明顯不是大理寺案件所涉之屍體。若是妾未猜錯,是少卿尋來擺在自己房中方便偶爾細觀之物吧?”
二人相顧,再無言語,隻是一道笑出了聲。
笑過一巡,蕭冼塵邀着她一道去了左近一處院子,那處院子與方才的隻隔一道院牆,想來此處便是蕭冼塵日常居所了。
陽光正好,二人便直接坐在院中,看着滿院蒼松翠竹。
“我回京不過幾日,便聽到了好些縣主的事迹。”蕭冼塵手執茶筅道:“都說縣主才貌雙全,又有心懷天下之心,是個難得的奇女子。”
沈清晏笑道:“讓世子失望了,未曾想到妾是一個滿腹陰謀詭計之人吧?”
“若無城府,如何懷系天下?”他低頭點茶,神态自若道:“其實心中略有算計之女子,我亦見過不少,隻是她們多半沉迷後宅恩寵之争。”
沈清晏點頭,道:“可這後宅恩寵之争,又是起源于誰人呢?”
蕭冼塵聞得此言,方覺自己無形中又落了一記話柄,便道:“我好心做茶給縣主,縣主便如這般言語感謝?”
“蕭大人海量。”沈清晏接過他遞過來的茶盞子,笑道:“定是不會與妾這後宅中人相互計較。”
蕭冼塵語塞,二人互看了看,便都不自覺笑出聲。
沈清晏側身看了看白鹭,白鹭退出去守在了院門處。蕭冼塵見如此,直言道:“縣主此次來,是為了柳氏之事吧?”
“是的。”沈清晏直言道:“想必世子也已經知曉真相了。”
蕭冼塵呷了口茶,道:“縣主确實聰明,一把火燒了之後什麼容貌身形胎記,通通看不出來了。縣主還着人事先往屍體的口鼻處塞了煙灰,尋常仵作驗到此處,大抵都會認為那具屍體是被活活燒死的。”
“隻不過這一切隻要将屍體剖開,真相就無所遁形了。”沈清晏接過話茬:“是我過于天真了些,以為案發在城外,蕭世子不會親至。”
這具屍體雖然已經是十一挑得最為合适的,但想要瞞過蕭冼塵這等熟悉驗屍斷案之人,實屬不大可能。
“但我還是挺好奇的,蕭世子知曉這一切,為何不拆穿我,也不問我讨要承諾?”
雖,蕭如月行事不妥,但人家這畢竟是親兄妹,自己親妹被送到庵裡頭幾個月,當兄長的多少也會有點記挂。
如今沈清晏有這樣一個把柄在他手中,照理他應當直接以此要挾交換才是。
“子顧早就私下尋過我了。”蕭冼塵也不多加隐瞞,“他讓我别告訴你他插手了這樁事。”
沈清晏一愣,又道:“那世子緣何還說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