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弄來,朕要見她。”
明夷府主為難:“方蘇早就着人來送過信了,她說,這是皇嫂的意思。”說罷,明夷府主就拿出藏在身上的手書,雙手托舉着交給景帝。
景帝打開一看,上頭的字迹确實是明德皇後親筆。
這世上雖有擅于模仿他人筆迹者,也有能将書寫紙張造成經年舊物一般的人,但于執筆者特有的小習慣,卻未必能仿得來。
按明德皇後之意,是要保全汪令笙與蕭巽,至于如何做,便是由景帝與方蘇去解決了。
“方蘇說,前半局她已經布好,餘下之事就要勞皇兄安排了。”說完這番話,見景帝未怒,明夷府主方覺得自己可以安生了。
而景帝确實也想好了怎麼做。
“那我兒覺着,要賞什麼給兒媳婦呢?”
蕭恕道:“要什麼,自是要雩娘親自來說。”
“妾想懇請陛下首肯,讓妾入晟王府一趟。” 沈清晏上前施禮,恭敬道:“昔日,楊家大姑娘與妾也略有往來,今日她被晟王當衆一紙休書打發了,又無可家去處,着實可憐。”
晟王既然當衆扔了休書給晟王妃,沈清晏此時自也不好在景帝面前以王妃相稱。
“妾不懂朝政大事,但妾覺得糟糠之妻尚不可随意下堂,誠如楊家大姑娘此等公門貴女被這般掃地出門,着實有些過頭了。故而,妾想入晟王府勸一勸晟王殿下。”
蕭恕道:“父皇,楊氏到底是肅國公的嫡長女,皇兄此般作為也會寒了朝臣的心。”
“是呀,朝臣之女能嫁入皇室,自是有感天恩。即便楊氏多年未有所出,晟王要納妾室入室,楊氏自也不會有二話。若屆時楊氏生妒,大不了同肅國公夫人說道說道,讓肅國公夫人同她講明道理便是了。”
“妾是覺得,這般行徑,有傷皇室顔面。”
沈清晏就端了一副後院婦人的态度,我就是個後宅婦人,我隻想得到後宅婦人那些事。所以皇帝陛下您也就别叨叨了,趕緊讓我過去勸一勸吧,免得老蕭家的老臉挂不住。
畢竟你老蕭家前頭已經出了一個殺光自己全部妃子的先帝了,再來一個當衆休妻的皇子,先帝那點子破事足夠再讓人挖出來從頭到腳鞭個幾回屍了。
景帝自然不會拒絕,當下就讓餘參陪着一道出宮去傳個口谕。沈清晏同蕭恕一道來到晟王府,蕭恕為免節外生枝便一直坐在車駕之中,隻由沈清晏一人同餘參一道入晟王府。
禁衛軍見景帝貼身内侍餘參親來,自也不會懷疑其中有詐,皆恭敬放行。
晟王府中奴仆這些時日都惴惴不安,當主子的人前途未蔔,這些當奴婢的自然更慌亂。于是當晟王府大門打開之時,他們險些以為景帝已經下令要着人來抄了晟王府。
相較于那些低等奴仆,晟王府的管家還是稍穩得住的,他上前見禮,聽得來意之後,就将沈清晏同餘參一道領到了晟王處。
芳菲盡敗,滿院頹态,乍一眼過去,沈清晏都有些不信這是晟王的宅院了。
晟王向來最喜排面,連府中人的令牌都是用的琉璃,更遑論宅中布局排景,無一不講究。隻不過再講究的宅院,若無人打掃整理,也不過就是一棟略大些的廢宅罷了。
沈清晏入内去尋晟王,餘參便立在門外,于他這等在宮中服侍日久的積年,這分寸二字自然要懂得拿捏。
晟王正獨坐在矮桌前,手中擦拭着他的佩劍。
沈清晏心中輕歎一聲,随即道:“王妃如今在妾的粟雲樓裡。”此話一出,晟王拭劍的動作為之一停。
“妾瞧着王妃面色極差,王爺還是執意要休棄她嗎?”
晟王道:“臨川縣主好本事,本王都已經被禁足王府了,你還能有辦法進得來。”
“王爺有辦法讓晟王妃保命離開,妾自然也有辦法讓陛下放妾入府。”沈清晏略微擺了擺手,道:“王爺當真要做共叔段嗎?”
“王爺休棄王妃,實則也是為了保全王妃,免她受誅連之罪。但是,王爺此舉,陛下會不知其深意為何?畢竟,這為莊公者,乃是陛下,非是子顧。”
這等伎倆委實算不得高明,但卻對晟王十分受用,故而晟王也在按着共叔段的腳印,一步步走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寵而驕,驕不降,降有憾,憾不眕。王爺四者皆俱。古往今來,唯有以德和民者,沒有以亂和民者。不說旁的,十幾年前朔陽一戰何其慘烈?如今不過十幾載,又要興兵戈之亂了嗎?”
當年的朔陽之戰,那到底是北邙侵略在前,大稽抵禦自是理所應當。縱是勞民傷财,為守國土安康,寸土不讓,朝中是無人置喙的。
可如今,卻是蕭氏皇族内亂。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個窩裡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