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位之時,因立儲不定以至内亂,王爺不清楚後果嗎?市井升鬥小民隻想平平安安渡此一生,于他們而言,能讓他們安定渡日的,便是好君主。”
“載水之舟,亦能覆之,王爺必定比我更谙個中深意。”
晟王靜靜聽完,忽然擡手将長劍架在沈清晏的脖頸之上。“可我更清楚,隻要你在我手上,蕭恕就任我拿捏。”
“王爺可以殺了我,但王爺永遠都别想知曉,為什麼你會成為棄子。”沈清晏的眼神十分冷靜,絲毫不懼脖頸旁的寒光。
“王爺以‘晟’為封号,封地亦是西面青州,雖青州山多路險,但青州風光美食俱佳。而子顧以‘朔陽’為封号,封地是臨陽十二城,那是大稽最北面最為貧瘠之所。”
“晟者,光明也。您的封号看似前景無限,可您的名諱,卻是‘巽’。巽者,順從也。在妾眼中,這便是在同王爺說,隻要王爺順從皇嫡子,便是一生無憂。”
晟王怒氣頗盛,手中長劍一移,些許血絲已經染上劍刃。
“王爺這般沉不住氣嗎?”沈清晏斜眼,道:“妾這還隻是說到開頭,還望王爺沉穩些,待妾說完,您再下殺手也不遲。畢竟,您心中的郁結,在這世上怕也隻有妾才敢告訴你藥方了。”
“當日,子顧所中之毒乃是浮煙錯,專屬于冽瀾皇室所有,向來是冽瀾後宮用來賜死犯事後妃所用。可我卻在您阿娘那處,拿到了解藥。”
“那日,我當着您阿娘的面,飲下了子顧的毒血,她方交出浮煙錯的解藥。彼時她仍是後宮貴妃,即便在後宮之中身份高貴,但她若要将手伸到宮外,也不是樁易事吧?”
晟王微睜了雙目。他行此背水一戰的招數,更多原因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做過那些事。可滿朝文武,卻無人相信。
故而,他認定了這是蕭恕的苦肉計。
“自然,王爺不信妾也理所應當,畢竟妾是子顧日後的妻子。但是,王爺為何不想想,我為何要冒險入府來同王爺細說這些?”
“如這一切就是子顧所為,那此時就應該坐等王爺起事,再靜觀陛下處置便好。左右,他是皇嫡子,正位東宮,名正言順。”
蕭恕與蕭巽之間的兄弟情分幾何,沈清晏不得而知。但蕭恕終歸是蕭恕,并非景帝,他亦不想如景帝這般,年近半百卻隻有一個兄弟在旁。
“王爺的心結不外乎就是為什麼從出生開始,您就不被陛下所關切。同樣的事,子顧能做,您便不行。倘若王爺信我,更請給我三日光景,我必定給王爺一個答案。”
“自然,若王爺不信我,您也可以取我性命。”
晟王并不會在這個時候要沈清晏的命,哪怕是他不信沈清晏所言,隻要她活着,那就不失為一個拿捏蕭恕的籌碼。
可他也清楚,如今府外都是景帝的禁衛軍,這些年他雖然暗中有培植自己的勢力,但要與都城禁衛軍相拼,亦是以卵擊石。
此事于晟王最好的結果,就是離京就藩。屆時,他在藩地再招兵買馬反撲回京也不失為一樁不可行之事。
“古來藩王起義,皆是打着清君側的名号,不然就是出師無名,是反賊。王爺,您打算清掉陛下身側的哪個佞臣呢?”
沈清晏的話提醒了他。若他去往青州再行反撲,短時間内,他确實尋不到借口。
師出無名。
先帝在位之時,景帝畢竟能将一衆兄弟都逼到死路,如此鐵腕手段方坐穩帝位。晟王也拿不準,景帝是否當真能放他離開。
如若不能,那他所培植的人馬就得設法将他救離都城。
隻要晟王離開,他就再也不是一個尊貴的皇室子弟,他既前途不明,亦不想連累晟王妃,便就此在禁衛軍前演了一出戲碼。
晟王妃怨他恨他都罷,總比跟着他居無定所,生死不明要好。
“王爺也該替王妃考慮一二,肅國公府,她已然回不去了。”
在都城許多人戶眼中,晟王妃于晟王而言,隻是為了穩固肅國公府對晟王一派的支持罷了。哪怕晟王妃多年無所出,晟王都不曾納過一個妾室,亦是為了晟王妃日後能生養個嫡出血脈。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唯有大難将至之時,方能看得出來這世間的夫妻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同行之人。
晟王此時休棄晟王妃,看似是抛棄,其實也是為了保全她。
自然,拿晟王妃當由頭來言說,沈清晏相信這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大道理,要管用得多。
這世上除了汪令笙外,待晟王最好的,應當也隻有這位晟王妃了。
沈清晏的算盤沒有打錯,晟王松了口,靜侯三天。
餘參雖然立在外頭,但若要靜下心來細細聽着,也不難聽到内裡二人談了些什麼。自然,他必定會盡數告知景帝。
沈清晏也不擔憂,她此時正需要人先去給景帝通個氣,這樣等她再行請旨之時,景帝也不至于怒發沖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