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陡然有此等打算,着實是吓了白鹭一跳,她急忙替沈清晏換了衣裳,二人套了車就趕去了妙手堂。
妙手堂之内,櫃台後的藥童迎出來行禮:“參見縣主。”
沈清晏掃了一圈正堂:“雲鹄先生何在?”
“我家先生有急事回素問谷了,不過我家先生的師父如今在此坐堂。”藥童小心回禀着,正欲将沈清晏引入後堂,卻見她站得八風不動,一時停在原處不知何以應對。
“先生既不在,我便回去了。”她本就隻是來探一探虛實,眼下知曉雲鹄的師父在此,哪裡還肯再留下?話音方落就直接離開,生生沒給藥童半點工夫去内堂喚方蘇。
沈清晏今次來妙手堂,壓根不是為了尋到雲鹄,她要得就是雲鹄不在。如此一來,她腦中殘缺的那些物件,就都被補齊了。
臨江一局确實是景帝所布,但是他布岔了,沒有料到明德皇後一系會插上幾腳。
蕭恕受了箭傷,沈清晏亦是,倘若那箭上當真沾了浮煙錯,緣何蕭恕倒了,她卻無甚感覺?那既然藥不是箭矢上帶着的,便隻可能是白鹭從車駕裡頭翻出來的那個藥箱了。
如朔陽王府這等府邸,外出所乘坐的車駕之内不但有備着藥箱,更是連茶水果子皆是一應俱全。像此等事務,大多都是由王府管事之人來負責,那麼下藥之人已然呼之欲出了。
而汪令笙要保住蕭巽,亦不想承宣王爺聲名受累,也隻得答應做了這一場戲。如她這般在大稽無枝可依之人,能護住自己孩兒一生的法子已是不多。
至于沈清晏,她顧忌秦氏,不信景帝聖心,身邊無人,除了以命相搏之外,也無旁的路了。
她早已是被安排在這棋盤之上的一子,有些事盡管得知真相,又能向何人問罪呢?
就連明德皇後,沈清晏現在都在懷疑,她是不是當真已經戰死了?
往昔,秦汐每每提及明德皇後,總是歎她早逝。衛國公府諸人也都是對這位明德皇後隻贊不貶。
而沈清晏此時卻很是害怕,害怕這位已故的皇後殿下,害怕這位明明身死卻依舊能讓後世之人朝她所期許的樣子走去的皇後殿下。
幸好,她與明德皇後,從無照面。
回到秦國公府,白鹭便道:“姑娘,縱是雲鹄先生不在,但仍有高人在内,你緣何不見一下?”彼時那藥童的模樣已是要将沈清晏領了去,可她卻生生退回了。
“因為我不想被當做棋子。”沈清晏端坐着,雙眸盯着屋内屏風上的五色花紋。“臨江一事,是陛下謀劃,汪氏為保蕭巽性命不得不為。隻不過,這内裡出了些岔子。”
“叫這素問谷的人插了一腳。明德皇後生前與素問谷多有往來,想來今日妙手堂内的高人,當是明德皇後的故舊之人。”
“今日我若入内,内裡必定會有人與我言說皇後殿下的大計,讓我為秦氏,為殿下,為諸多人考量,然後犧牲小我,成就大我。”
“我又不是明德皇後,我也絕計不成為她的棋子。”
沈清晏離開後,藥童将這事報給了方蘇。彼時方蘇正在屋内搗藥,隻是點了點頭,未置一詞。
沈清晏沒有去見方蘇,但蕭恕卻是去了的,但方蘇卻沒有見他,隻是讓藥童轉呈了一味藥材——王不留行。
蕭恕收下藥材後就離開了,轉頭回到王府就給翠柳放了身契,讓她歸家了。
白鹭将這事同沈清晏說道之時,沈清晏隻是應了聲,并未多加贅述。
其實早在翠柳決定幫着雲鹄那處在藥箱中動手腳之時,她便已經不可能再留在王府裡頭了。情有可原又如何?有一便會有二,若因她次次情有可原便将她放過,那還要國法家規何用?
蕭恕不曾重罰,隻是讓她離開,就已經是顧慮着多年主仆情分了。
屋内燈光昏暗,矮桌之上擺了個小火爐,爐上正坐着一個藥罐。方蘇揭起蓋子,将手中搗好的藥材依着次序加入藥罐之中。
她身後的床榻之上,墨意睜開眼,掀被而起。
“醒了。”方蘇的聲音淡淡的,絲毫聽不出來情緒起伏。“藥還沒煎好。”
聽得方蘇的聲音,墨意的眼神有些閃躲。他壓在床榻之上的手不覺地收緊,将一色上好的粉妝綢緞扯得變形。“你,怎麼……”
“朝陽不在了,我又沒義務陪着她一起死。”她拿過一旁竹箕上的藥材,開始整理挑選。
墨意:“為什麼救我?”
“就想看看你能蠢到什麼地步。”方蘇沒有轉身,絲毫不介意将自己的後背曝露在墨意面前。“被徐蕊騙得團團轉,還甘心做她的刀刃。若我是朝陽,必定後悔當時留下你們兄弟二人。”
景帝如此說,方蘇也如此說,墨意的心中不禁迷惘。“你有何證據證明,是王妃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