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先生聽得沈清晏,不免也歎息一二。“沈家丫頭現在何處?”
劉頌道:“縣主便在自己的莊子裡頭,離此地也近,就在西麓。”劉頌終是等到薛先生相問沈清晏的事,便又将莊戶之事略講一二。
薛先生終也是起身,同他一道去尋一尋這位得意門生的子息。
莊子裡頭徐徽甯正在教一群小姑娘紮馬步,沈清晏站在廚下,透過窗戶看着她們。
自上次甯泰侯世子夫人一事鬧出來,衛國公夫人就生怕李家的人有機會尋上自己閨女,故而将她看得死死的。徐徽甯着實不明白自己為何獨在家中坐,都能被殃及到。
她正苦無辦法出去,徐衍回府便同她講,讓她陪沈清晏去城外莊子裡住些時日,開心得她恨不得當日就宿到了秦國公府。
“武學非是一日可成之功,基本功必須紮實,你下盤不穩,他日騎射皆有所礙。”徐徽甯手執一根竹棍,指點着一群小孩子練武。
沈清晏從籠屜内夾了幾個包子出來,同小婉一道端出來。“都累了,先吃點東西,晚點繼續。”
那群小孩子聽到有東西吃,全都跑了過來,扔下徐徽甯一個人拿着竹棍立在原地。
“雩娘你過分了,這才紮了半個時辰的馬步啊!”徐徽甯小時候練這等基礎的本事,次次都是幾個時辰,從來沒有半個時辰就休息的事。
“誰都不可能一口氣吃成個大胖子,你當她們真能一蹴而就?”沈清晏擡了擡手裡的包子,道:“青菜,鹹菜肉,豬肉,雞肉,豆腐,粉絲,你愛吃什麼有什麼。”
徐徽甯道:“吃完了再繼續,持之以恒方能成事。”
“是,是,是,我的長甯郡主,妾遵郡主令,百死不違。”
兩人站着說笑,偶一回偏頭,就見劉頌與薛善先生一道立在不遠處。
莊子裡的夫子是劉頌尋來的,他亦時不時會過來同這些小孩子上堂,自然村民們都是識得的。幾個小孩子看到劉頌來了,都紛紛上去見禮。
徐徽甯十分識相,她拿過沈清晏手裡的碟子,招呼着那群小孩子就往裡行去。來之前她就在徐衍那頭得了信,知曉沈清晏此舉是為了幫劉頌順利延請到薛善先生。
沈清晏上前行禮:“薛先生。”
薛善擡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你識得老夫?”
“幼時遭逢變故,我不記得了。”沈清晏笑道:“不過,阿爹的手劄當中曾有寫過,先生‘喜好青松,鐘情白檀’。”
薛善略一低頭,見自己腰間一個粗布香囊,内裡裝着松針白檀,不覺便笑出了聲。“子澈有個聰明的女兒。”
沈清晏微欠了欠身,又道:“先生若得空,不如我帶先生在此處走一走。”
薛善先生并未拒絕,沈清晏側過去,走在薛善先生的側後邊開始同他介紹起這處莊子裡每戶的情況。
“她們大多是家裡遭災,又或是被人抛棄,無家可歸之人。”沈清晏帶着他逛了一圈,又回到屋内。“不過眼下也算是有枝可依了。”
沈清晏同薛善二人臨窗而坐,透過窗口正好能看到學堂,内裡一群孩童正在讀書。沈清晏沒有動手煎茶,隻是取了壺滾水,沖泡了盞最為尋常的清茶。
薛善執盞輕嗅,伴着耳畔朗朗書聲輕啜了一口茶。
“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也是想讓老夫入仕?”
沈清晏道:“是,也可以算不是,就看先生如何看了。”
薛善端着茶盞複飲了一口,沈清晏方道:“先生一生都緻力傳業授道,所教的學生個個都是一心苦學之人,讓先生去教那些不思進取之人,我也覺着不甚妥當。”
“但人生在世,皆是有失方有得。先生不必出仕,隻是每月于某幾日在國子監講學便是。而作為交換,先生有權每年推舉三名出色的寒門子弟入國子監求學。”
“先生亦知曉,有些藏書,外頭是買不到的,唯有國子監藏書樓之内方有。而寒門子弟一向都是不得入國子監求學的。”
此等規矩雖沈清晏心覺不妥,但這事也非是她一人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的。如今的時局之下,想要有所變動,她就必須先站在權利頂峰。
“清晏說句逾越之語,先生年歲漸長,長途跋涉遊走諸國傳業授道,想來于先生的身體亦有阻力。倘若先生答應,我想在都城之外建一所書院,由先生坐鎮。”
“屆時所有想要讀書的苦寒子弟皆可入學,不收分文。而且,隻收寒門子弟。”
沈清晏的這個條件,可謂是說到了薛善的心裡頭。
他年歲大了,長久在外奔波确實心有餘,而力不足。若此事當真能如沈清晏所言,他倒是能考慮去國子監講學。
“不收分文,你能讓這書院撐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