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劉頌喜歡的是我嗎?不是,他喜歡的是一個能全身心替劉氏家族掙前程的女子。當然,如果這個女子還能擁有幾分容色,那便更好。”
“他是為劉氏一族娶了你,所以隻要你于劉家有助益,他就會與你小意溫柔。郡主仔細想想,是也不是?”
吳華芳聽着她的話,回想着先時的總總。
初入劉家時,劉頌對她何其冷淡。後來,她聽了勸,不再與沈清晏作對頭。劉頌還是冷淡,卻回府居住了。再後來,隻要她得了消息回來與劉家人說,劉頌就會陪她一道用膳。
吳華芳不想承認,可這些卻又都是事實。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也不知是怕的,還是凍的。
“這點子事你就能害怕了?我還沒帶你去刑場呢。”沈清晏站在風口,寒風吹着她發髻間的步搖迎風擺動,步搖上的白玉珠子在暮霞之下生生映出了淺淺粉意。
“我從八歲開始,隻要刑場處決人犯,我就得去看。我記得第一次見身首異處的時候,死了八個人。那八顆腦袋滾到地上的時候,空氣當中都是令人作惡的腥臭氣味。”
“說來也奇怪,為什麼人的血隻要離了身體,就能這麼臭呢?”
“我記得那一日,我回家之後整個人就燒起來了,聽說是燒了兩日才退下來。之後更是整整一個月惡夢纏身。可是等我好了,我還是得去觀刑,還是要去看身首異處的場景。”
“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隻要我有一個不小心,我也會變成那些無頭屍體中的一員。在你眼裡的那些情愛,我通通不放在眼裡。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說之前吳華芳還是害怕,如今她便是驚恐了。天色漸漸黑了,她看着沈清晏,看着她臉上平淡恬靜的模樣漸漸被黑夜一寸寸吞噬,心底的驚恐就怎麼都按捺不下。
“邵宗華。”沈清晏喊了一聲,邵宗華就從暗出走了出來。“送郡主回去。”
等邵宗華跟吳華芳離開,沈清晏才緩緩行出巷子。她站在街市上,十一趕着車駕行過來,将她扶進了車内。
她上車駕之時動作何其優雅,可簾子才放下,沈清晏就原形畢露,抖着身子扯過一旁的被褥裹在身上。十一探頭進去,瞧着她将自己裹成個粽子模樣,皺着眉道:“姑娘,有這麼冷嗎?”
“能不冷嗎!”說完,她就打了個噴嚏。“這小郡主真的是忒傻,累得我裝腔作勢這麼久,再多吹一會兒冷風,我第二日肯定要發熱。”
十一:“姑娘你直接與她明說不就行了?”
“你當這世間之人都跟你一樣這麼簡單?我直說了多少遍,她壓根就不信。還非得我裝得跟戲本子裡頭的人一樣,演上這麼一出才行。”
十一:“姑娘,其實你沒演吧?”
沈清晏一怔,随後釋懷一笑:“誰知道呢?這麼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是真的,什麼時候是在演戲。行了,趕緊回家,我餓了。”
沈清晏說罷這話,又道:“今兒晚上你去一趟李家,把那個狗東西閹了。”
“閹?”
“對,閹了。”沈清晏攏了攏鬥篷,道:“他莫要覺得保住一命,這事就算揭過去了,在我這裡,可沒翻篇。閹了他,他自愛活多久就多久,左右這代價他已經付了。”
十一勒着缰繩的手緊了緊,道:“那我晚些尋個機會避開東宮衛……”
“不必。”沈清晏微掀了車簾一角,道:“你自管直接去,甚至不必隐去身形,我便是要讓這些所謂的男子都知曉,莫要覺得占了姑娘的身子,就可萬事大吉了。”
“去之前,你去把剛剛那個小姑娘贖出來吧,然後送到莊子裡,讓翠娘的祖母照料着。”
十一應了下來,自是先将沈清晏送回了秦國公府,随後隐了身形去了魯國公府尋李欿。
雖沈清晏說不必隐去身形,但十一還是換了夜行衣,一派刺客打扮。他自避開了魯國公府中人直入李欿卧房,而李欿這等書生身闆還未待他高聲呼救,十一便已得手離開。
李欿嚎叫出聲,自也将整個魯國公府的人都驚動了。底下守着院子的人聽見呼聲入内時,便見着李欿下||身淌血整個人縮在地上。
有經事了的老嬷嬷瞧見此等情景,自也知曉出了何事,隻得一面命人去尋魯國公夫婦禀報此事,一面趕緊着人去尋醫官。
醫官前來診治之後,隻得先替李欿止了血,喂了些止痛的藥物。待他将李欿的傷處包好之後,自是去回了魯國公夫婦的話。
“貴府郎君性命無憂,隻是……”那醫官低垂了頭,小聲道:“子嗣無望了。”
一旁的孫氏聽得這話,當即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