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恕瞧着這一屋子的東西,有許多事,忽然就明白過來了。“他早就知道邵宗華為逆王之子,就故意抛下線索,讓我成為他手中棋子,跟着他的謀局一步一步朝前走。”
“也不盡然。”明夷府主自飲了一口,道:“邵宗華是風遂提的人,皇兄沒有沾手。隻不過他在雪夜一事上露了首尾,才叫皇兄發覺的端倪,着我去查。”
“邵宗華的生母是五哥府上的一個婢女,而這個婢女,又是徐蕊貼身侍女的胞姐。當年五哥事敗,邵宗華的生母四處躲藏無果,又因自己将要臨産,不得已才求助于岑燕。”
“岑燕那時雖為王妃陪嫁,但到底年輕,不經事。她去尋了徐蕊求得庇護,但是徐蕊不願這事沾了自己的身,假意說是幫忙,實則就是送她們母子去赴死。”
“等岑燕發覺之後再趕過去,邵宗華之母早已殒命。岑燕知曉這事必與徐蕊脫不開幹系,她又見自己長姐腹中胎兒還在動,就動手剖了她姐姐的身子,将孩子救了出來。”
“孩子出生之後,岑燕不敢将他帶回都城,隻在城外尋了一戶獵戶托付,時常過去給些銀錢,再看看孩子。”
“如此過了幾年之後,五哥的殘部自然也尋了過來。岑燕十分敬重自己的長姐,她恨徐蕊,卻也知道憑她一人之力并不能攪動風雨。所以岑燕就一直隐在徐蕊身側,漸漸将徐蕊的人,都化做她的爪牙。”
“畢竟徐蕊要那些名聲,自然不會親自出面。”說到此處,明夷府主複捧了茶盞,道:“所以這些事,自也成了她人嫁衣。”
“我阿娘之死,跟她有關?”聽罷方才明夷座主所言之事,蕭恕忽然就猜到了。“父皇籌謀多年,就是為了讓我親手處置了徐蕊?”
明夷府主:“當年,徐蕊設計皇嫂與冽瀾皇子,不想事有差錯,最終入局的是汪氏與七哥。皇嫂查到半路,就罷了手,随後皇嫂便與皇兄合議,将汪氏迎進了府。”
“不單是汪氏,連你的外祖父,你的舅父,都是徐蕊的手筆。安水關之役,朔陽之亂,連你的太子妃,她的父母,都是徐蕊的手筆。”
“還有,你的母親。”
“為什麼?”蕭恕實在不能理解,若說承宣王妃不喜明德皇後,她設計陷害一切都說得過去,可衛國公府也是她的母族,徐氏落敗與她何益?
“誰知道呢,也許就隻有她自己才能明白。”明夷府主指了指滿屋的架子,道:“口供,證據,這屋裡都有,有些還活着的人證,我也都尋人盯着。”
“這明夷府,是你母親拼下來的。”明夷府主自将一旁的木匣子推到蕭恕跟前,道:“這是她留給你的。”
蕭恕接過來将其打開,内裡擺了一對雙環弦月佩。“持着這雙環佩,整個明夷府,包括我,都得聽令與你。哪怕,你下的令有違聖意。”
“皇嫂說過,要當好一個皇帝,有時候就得不近人情,哪怕明知有冤,但卻也得為了大局不得不如此。道理,她都懂,但是人,總會有自己的小脾氣。”
“我有,你有,她也有。所以皇嫂才與皇兄約法三章。”話至此處,明夷府主稍咳了咳,道:“你記得别告訴你爹,别告訴他這雙環佩是我給你的。這樁事我瞞了十幾年了,我答應阿媗誰都不說的,你可别把這事挑破。”
“這要是讓你爹知道了,我可慘了。”
還當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手腳可以斷,衣服不能少。
“皇叔是覺得,父皇會不知道嗎?”明德皇後之死若與徐蕊相幹,那她前去朔陽便是臨時起意,臨走之前何其匆忙,若要托付重任,那人選為何,景帝自然也能猜得幾分。
“看破不說破,隻要沒捅破,那就叫不知道。”明夷府主又咳了幾聲,道:“等這一切事都了結之後,明夷府,也該交給旁人來打理了。”
“十皇叔要走?”
“我三十好幾了,我也是想娶媳婦的。”明夷府主自站起來,道:“總之,以後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我可以歇着了。”
他如是說着,自行打開石室機關,複隐入石室另一端。蕭恕将那木匣收好,環顧四周,看着那一冊又一冊泛黃的紙頁,每一冊,都是明德皇後留給他的退路。
“阿娘,多謝。”
蕭恕離開明夷府回到朝陽殿時,景帝依舊坐在禦座之上,批着這些時日積下來的折子。他聽得蕭恕回轉的腳步聲,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你自己想清楚。”
還真是,什麼都知道。
“我知道,此時的我根本比不過父皇。也許,我永遠都及不上父皇的十一,但父皇放心,該我做的事,我不會放手。”
蕭恕自朝着景帝行罷一禮,這便徑直回了東宮。
東宮之中,白鹭已然熬好了安胎藥,正盯着沈清晏服下。
“姑娘你不該今日獨支開我去守着苑池宮那處。”因是擔憂汪氏會叫邵宗華等人拿住,沈清晏特意支開了白鹭去守着。
“汪氏所在的地方最為僻靜,也最是無人會去,我是怕有個萬一。”沈清晏将藥碗擺下,又道:“左右這事已經告一段落,你明日去王府帶你兒子回風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