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電話那端傳來孫叔厚重的聲音,“你的判斷沒錯,天成集團的子公司岸冉科技果然有問題。這家公司與一家皮包公司存在大量關聯方交易,我們仔細調查,發現岸冉存在偷稅漏稅的行為。”
許陽秋按耐住内心的激動:“有證據嗎?”
“我們一開始沒拿到直接證據。岸冉的一位員工跟我們透露了不少内部信息,但就是不願意提供證據或是去揭露。”孫叔話鋒一轉,“但他今天突然主動提出要去跟稅務局舉報。”
“為什麼?”許陽秋覺得邏輯不通,“你給他好處了?”
說完許陽秋就覺得不對:孫叔是個守序的人,其實不太可能做這樣的事。
孫叔果然反駁道:“怎麼可能,這不合法。我确實不知道他怎麼會一夜之間改變主意,他也不肯告訴我們。小秋,就理解成許總在冥冥之中......”
許陽秋難得強勢地打斷孫叔的話:“你知道的,我不信這個。要是寄希望于已故父親的保佑,那我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
而且爸爸沒有保佑她,從來沒有。
“小秋......”孫叔沒計較她的無禮,語氣軟了幾分。
“孫叔,抱歉。”許陽秋迅速平複心底的波瀾,兩隻手指劃過電腦的觸控闆,浏覽天成集團官網的信息,“目前怎麼樣了?”
孫叔也默契地沒有勸她,說起了正事:“稅務局已經啟動對岸冉的調查流程,調查流程周期很長,小秋,我建議我們繼續查下去。否則,如果天成集團繼續參與收購,我們将會很被動。”
“不用再查天成集團。”許陽秋慵懶地單手撐着下巴,神情輕松,“天成集團短期内不可能還有餘力收購我們。”
“為什麼?”
許陽秋沉着笃定道:“岸冉雖說隻是天成集團下的一家小公司,卻為天成名下的所有公司提供供應鍊服務。這家小公司注冊資本很低,資産總額也低,很難負擔偷稅漏稅的高額罰款,天成為了其他業務的正常運轉必定會出手幫忙。”
“天成集團也可能放棄岸冉,将供應鍊管理外包出去?”
“有可能,但是這種方案成本隻會更高。更何況這會兒才放棄子公司岸冉,根本無法挽回天成集團的形象,更别說提升股東信心了。說白了,這個選項對天成集團而言沒有任何好處,他們不太可能這麼幹。”
許陽秋話說太多,喉嚨有些幹,慢條斯理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退一萬步講,就算天成通過某種方式硬着頭皮繼續收購,以天成集團的實力還是需要和信楊集團聯合進行。
子公司偷稅漏稅這麼難看的事情,我不認為信楊這麼注重企業形象的公司能夠容忍,信楊集團必然會選擇與天成集團割席,以此降低連帶的負面影響。”
孫叔松了口氣:“這麼算起來,卡索被收購的事情是不是告一段落了?”
許陽秋輕聲道:“那倒也未必......”
電梯的聲音打斷了許陽秋的話,她不着痕迹地收聲挂了電話。
扭過頭,她看見葉一怔在原地。
“我在這很打擾你嗎?”
從他語氣裡倒是聽不出什麼抱歉的意思。
許陽秋坐在中島旁,保持單手撐着下巴的姿勢:“打擾的話,你會搬走嗎?”
“不會。”
葉一語氣生硬。
“那你問什麼?沒誠意。”
葉一手腳帶風,徑直走回了客卧,差點把她吹感冒。
許陽秋早就意識到,自己其實不讨厭葉一的别扭脾氣,甚至有時候會覺得他鬧别扭的樣子很好玩。
她的野心和目标都有千斤重,壓在她身上太久,她根本沒有時間感到疲憊。
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是被壓力逼出了點變态心理。
有的人壓力大的話,喜歡在逛超市的時候偷偷捏碎方便面,有的人喜歡操縱林克用炸藥桶燒豬,許陽秋病情特殊,喜歡拿話刺面前的小葉同學,接着欣賞他犯倔或賭氣的樣子。
許總不能說幼稚的話,Cho不能說掉價的話,陽陽不能說喪氣的話,而小秋什麼都不能說,隻能埋頭向前走。
但許陽秋什麼都能說——對葉一說。
他就像一汪積雨,在她的“攻擊”下毫無章法地彈起水花,胡亂回擊。
然後第二天,積雨随着一輪新日的出現消失不見,仿佛之前的那些波瀾與反抗都是她的錯覺,他又會重新出現在她的房間裡,不引人注意地等待下一個雨季的到來。
那不是波瀾不驚的死水,那是包容她一切的專屬空間。
這麼想着,她突然又有些内疚,幸好她有個百試百靈的辦法。
許陽秋放重腳步走向廚房,把手伸向挂在牆上的平底鍋,她沒去拿鍋的把手,而是拎着鍋的邊緣,讓鍋身微微離開牆壁。
接着松手。
不鏽鋼平底鍋“咚”地一聲砸在牆上,發出連續不斷地噪音。
三、二、一!
“咔哒”一聲,客卧的門開了。
葉一單手抱着筆記本,單手扶着門把手,臭着臉看向她。
“好餓啊。”許陽秋微微偏頭對着他笑。
他的臉更臭了,慢吞吞地走過來,随手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中島上,轉身洗手。
許陽秋看他這副樣子,心情居然更好了。
心情好歸心情好,她還是道了個歉:“剛剛對不起。”
葉一頭都沒擡:“你沒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