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白天問過她跟誰在哪吃飯,她都沒隐瞞。孫叔那邊的人和事他基本都知道,也跟小陸遠程合作過幾次,隻是沒見過面罷了。
許陽秋茫然地走近兩人,聽到了半段過于莫名其妙的對話。
小陸用筷子插着雞塊塞進嘴裡:“人生苦短,用Python吧。”
“你應該很有耐心吧?”葉一低頭看着中間那份雞塊,“急性子也用不了Python,動不動就要等一整天。”
小陸嘴巴裡嚼着炸雞,含糊不清道:“用Java的更有耐心吧,要從成堆的文件夾裡嵌套來嵌套去......”
“你倆說什麼呢?”許陽秋滿臉問号。她沒學過編程,隻聽說過各種編程語言的派系之争,但聽不太懂細節,隻感覺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
小陸這才擡頭看她,嘿嘿一笑:“秋姐,你回來了?沒什麼,學術交流。”
許陽秋當着小陸的面也不好問葉一是來幹什麼的,隻好默默坐下。
葉一目帶譴責地看着她,問她:“就吃這麼點?”
“你語文老師隻教過你《憫農》這一首詩嗎?”她無語地說完,接着把面前沒怎麼動過的咖喱飯擺到他面前:“給你給你,古希臘掌管剩飯的神。”
小陸視線順着那份咖喱飯落到了葉一臉上,多看了兩眼。葉一埋頭吃飯,壓根沒擡眼。
這會兒她才想起來問:“你又沒見過小陸,怎麼找到的?”
他咬着勺子随手一指身邊的女包,他是靠着她的包認出了小陸。
小陸樂呵呵地跟她閑聊,看起來對葉一的不請自來沒什麼意見:“秋姐,你跟孫叔都是好人。欠你們的,我一定盡快還。”
“我之前說過,你不欠我們。”許陽秋正色道,“以後向前看吧,别回頭。”
小陸看一眼埋頭吃飯的葉一:“他也跟我一樣嗎?”
他是問葉一是不是也是她資助的學生之一。
葉一吃飯的勺子不太明顯地頓了頓,又挖了一大勺咖喱飯塞進嘴裡。
這個問題其實不怎麼好回答,葉一這人脾氣倔強,不是個習慣接受别人幫助的人。近一年多,葉一盡管學業繁忙,但還是想各種辦法做項目搞錢。他總是時不時往她卡裡幾千幾萬地打錢,粗略算下來,他住進她家之前錢就還得差不多了。
但他還在打,哪怕算上通貨膨脹甚至房租水電,他打過來的錢也早就超過她資助的金額。饒是許陽秋這種資深會計,都搞不清楚他賬是怎麼算的。
當然,這隻是不好回答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兩人昨晚還有之前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她其實不知道葉一怎麼想,但也不太在乎,畢竟成年人之間你情我願的事,不是非得有個答案。
基于以上兩個原因,她肯定不能說一樣......但要是說不一樣,保不齊還得解釋,他倆這關系,她真是八張嘴也解釋不清楚。
許陽秋斟酌片刻,含糊道:“......算是吧。”
葉一頭也不擡。
臨走前,小陸突然問:“秋姐,葉一小哥就是住在東邊客卧的那個人?”
許陽秋沒料到葉一會來,自然也就沒空叮囑小陸别提攝像頭的事,這會兒小陸聊到客卧,估計離攝像頭也不遠了。
商場人來人往有些嘈雜,她幹脆假裝沒聽到:“小陸,不早了,今天就到這吧?”
小陸這人情商其實挺高,配合地沒追問:“好哇,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商場B1層就是1号線,從這下去,你可以直接地鐵回家。”許陽秋給他指了個方向,“我跟葉一走回去就行。”
小陸失落道:“我還想送送你呢,台島到魔都機票死貴,下次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送什麼送。”許陽秋沒給他繼續堅持的機會,邊走邊跟他揮了揮手,“快回去吧,不早了,你住得遠,地鐵也要一個多小時呢。”
葉一在她從洗手間回來之後一共也沒說幾句話,這會兒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商場。
IFC離她家步行也就十分鐘,他們沿着黃浦江畔的隐蔽小路往家走,小路上風沒有江邊那麼大,吹得滿嘴腥鹹,周五晚上也沒什麼人,路上的小店要麼已經關門,要麼冷冷清清。
“怎麼突然找過......”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葉一摁在了路邊的石牆上,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許陽秋踉跄着被他圈在懷裡,卻沒覺得痛。
因為他左手攬着她的腰,右手護在她頭上,她根本沒撞到牆。
下一秒,葉一的吻就落了下來,半點沒有昨晚的溫柔,近乎撕咬,狂亂的鼻息噴在臉上。昨天晚些時候,他也是這樣,因此許陽秋隻當他是食髓知味,想在無人的街道跟她接個吻,便配合地圈着他的脖子,半撩撥半挑逗地吊着他。
誰知她的主動适得其反,葉一猛地退開,呼吸急促,皺着眉頭低頭看她,滿臉不悅。
許陽秋被他圈在臂彎裡,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他這是鬧哪出,沒出聲,毫不退讓地盯回去。
兩人對視半晌,終究是葉一先妥協般地移開視線,把困着她的手放開,後退兩步,站在離她半米的地方。
葉一身後是一盞路燈,圓形的燈光籠下來,投射出他孤單的影子。
許陽秋覺得他又開始犯倔,但卻沒想通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她那句含糊不清的“算吧”?覺得傷自尊了?
她瞥到了他的兩隻手,手背關節剛剛撞在石牆上,都擦破了皮。
她沒打算跟他一般見識,先開口說:“是因為我跟小陸說你'算是'我資助的學生?”
葉一這會兒又擡眼看她,胸口起伏,眼尾因情緒激動而微微發紅,卻并不肯說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