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當天,許陽秋早早起床,遵從習俗把家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當然,習俗沒說不能支付三倍工資請保潔阿姨來做。
做完這些,她給葉一發了條消息:
【出門了嗎?】
【嗯,去幫院長備菜。】
【真棒啊,小葉。】
【早餐在小電梯裡,吃好再出門。】
【真賢惠啊,小葉。】
對面輸入了半天,什麼也沒輸出來。
吃過早餐之後,許陽秋就開車去養護院陪“保險箱”女士過年。
走進病房的時候“保險箱”女士睡得正香,她穿着一整套大紅色的秋衣秋褲,筆直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料有些褶皺,一眼看過去像半幅春聯。
是真喜慶。
但凡錢.公主殿下清醒一點,都不可能任由護士給她穿這身衣服。
許陽秋悶笑兩聲。
最近“保險箱”女士的情況并不好,進食很差,醫生建議鼻飼或者插胃管。
可這兩種都太難受了。
目前“保險箱”女士還沒有完全喪失吞咽能力,隻是喂飯耗時久一點,所以她拒絕了醫生的建議。
就算最終都要失掉尊嚴,那她也希望這一天來得晚一點。
許陽秋怕她睡得冷,四下找了一圈卻沒找見被子。她正準備按呼叫鈴的時候,才在特質矮床和牆壁的縫隙間看到了米黃色的一坨。
許陽秋先五體投地地把杯子從縫隙裡扯出來,大冬天的,屋子裡也不算熱,甚至給她忙出一身薄汗。
接着,她絲毫不帶溫情地把整床被子往錢桂身上一拍,無奈地說:“你有點太會折騰人了啊,錢桂。”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反正“保險箱”女士不會醒。
甚至她從上午呆到天黑,“保險箱”女士都沒醒。
熄燈之前,許陽秋頗為不甘心地從包裡掏出一個紅包,塞進“保險箱”女士的手裡。
塞完,許陽秋笑着說了幾句小時候背慣的吉祥話,接着毫不猶豫地把紅包從她手裡拿回來,塞進包裡。
“嘿嘿,謝謝媽媽的壓歲錢。”
說完幼稚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許陽秋按照計劃,八點離開療養院開車回家。
到家之後,她用客廳電視打起了分手廚房,操縱小三花靈活地在廚房裡忙活,切菜、洗碗、煮菜......偶爾滅火。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現實生活中一點都不想做的事情,在遊戲裡倒是做得很起勁。
這是她獨自守歲的第一年,說不上孤單,但也沒什麼儀式感。去年“保險箱”女士精神不錯,把護理阿姨辛辛苦苦做的一大桌子菜砸了個稀巴爛,所以今年春節沒有去年熱鬧,比去年太平。
但太平也沒什麼意思。
屏幕上的小三花機械地跑來跑去,忙來忙去。
不知打了多久,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在黑漆漆的房間裡格外顯眼。
她暫停遊戲,拿起手機。
是葉一的消息。
【過年好。】
許陽秋對着屏幕笑起來,回他:【過年好。】
要是沒有被賦予的意義,春節也不過是平常的一天。但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極其輕松地為這一刻賦予了意義。
這大概就是儀式感吧。
手機又亮起來。
【吃餃子嗎?我包了餃子。】
許陽秋很突然地眼眶發熱。
你看,這一刻也有意義。
【吃。】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她突然地,想要一個擁抱。
一步,兩步。
她腳步無聲地走到玄關前。
“葉一。”
“嗯?”他手上提着塑料袋,随着他的動作“嘩啦啦”地響。
“能不能抱你一下?”
他沒說話,擡手開了燈。
燈火通明的房間裡,在這個除歲爆竹無聲的夜晚,他輕手輕腳地向前半步,輕柔又克制地把她圈在溫暖的體溫中。
許陽秋就這麼聽着他的呼吸聲。
一聲又一聲。
都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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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鍋的餃子氤氲出水汽,彼此并不粘連,圓滾滾地在盤子裡躺着。
帶着水汽的餃子不好夾,許陽秋也舍不得紮破,隻好用兩根筷子托起來,湊在嘴邊吹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咬下半個——西葫蘆蝦仁雞蛋餡的。
還挺好吃。
“你怎麼來了?”
葉一把四五盒餃子塞進冰箱冷凍層,邊塞邊說:“給你送餃子。”
好廢一句廢話。
許陽秋換了個問法:“怎麼不跟院長和小玉一起守歲?”
“我本來想陪你吃完就走,但院長讓我不用回去了。”
這群長輩磕起cp來比年輕人還起勁。
可他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
許陽秋放下筷子,很直接地問:“你覺得我們算是什麼關系?”
葉一猶豫許久,嘴唇碰在一起,卻沒出聲。
他想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