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買了你又矯情不肯喝,我自己喝完要撐死,紅酒就紅酒吧。”
家裡跟她離開的時候相比毫無變化,但她莫名覺得寬敞。也許因為她在英國住的是單人公寓,比家裡狹窄很多。
許陽秋給張璃指指酒櫃的方向,自己先去洗澡。
剛站在淋浴下,她就一愣。三年前她走得匆忙,很多東西都沒扔,——比如這瓶沐浴露。
記憶是很玄妙的東西,她看到沐浴露包裝的瞬間,明明沒有打開,但那股栗子的香味卻仿佛蔓延開來,充斥在整個淋浴間裡。
她三年沒去過那片栗子林,三年沒用過這個沐浴露,也就三年沒聞過這個味道。
但此刻,這股帶着記憶的味道鋪天蓋地而來。
她定了定神,翻過瓶身看看日期。
幸好,過期了。
她把沐浴露丢到垃圾桶裡,接着走出洗手間,剛一推開門就看見張璃站在門口。
“哎,日用品我都給你買了一套新的,我都忘了。”張璃手裡拿着一個白色的小瓶,“但你就待一個月,我買的基本都是試用裝。”
許陽秋接過瓶子,又一愣。
“我看你家裡擺着的是這個牌子,就海淘買來了。”張璃這才注意到她的表情,“你這麼看着我幹嘛?”
許陽秋認命般地笑兩聲,“想誇你。當了媽媽是不一樣啊,好貼心啊。”
“哦對了。酒櫃是空的,你是不是記錯了?”
“是嗎?那等我洗完出來找找。”
她用那瓶沐浴露洗完澡,嗅着存在感極強的香氣,站在落地窗邊向下看。
遠處的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筆直地向上延伸,生機勃勃地綴着綠意。
于是她打定主意,秋天不要回來。
“發什麼呆呢!找酒。”
“哦。”
許陽秋回過神來,把家裡裡裡外外翻了一遍,這才隐約回憶起那瓶酒的去向。
她胃痛最嚴重的那段時間,他把樓下的酒櫃搬空,統統鎖在了樓上。
但樓上他住過,“保險箱”女士也住過。
許陽秋糾結半秒,果斷地當了逃兵,“我想起來了,在樓上的酒櫃裡。我去吹頭發,你幫我拿吧?”
“我找不到,你自己拿。”張璃皺眉。
“樓上樓下格局一樣的,樓上酒櫃有鎖,鑰匙應該就在旁邊放着。”她好聲好氣地說,“你去拿嘛,挑你想喝的。”
張璃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半點沒變,在樓上待了很久才下來,手裡卻拿着一瓶七點五度的果酒。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張璃就知道許陽秋酒量不錯,但許陽秋也知道張璃比她更能喝。那瓶果酒對她倆來說和果汁沒什麼區别。
許陽秋:“你戒酒?”
張璃白她一眼,沒搭茬。她翻出兩個玻璃杯,倒完酒分給她一杯,“這一個月什麼安排?”
“沒想好,太久沒回來了,感覺有好多事要做,又感覺沒什麼事。”
“你在這跟我扯什麼哲學。”
“哎,總之感覺還挺奇怪的。前面幾天應該跟長輩朋友們見一見,接着把正事辦完之後,你帶我在周邊逛逛吧。”
張璃豪爽地咽下一大口酒,“正事就是參加法拍?”
“對啊,終于能把許魄留給我的東西拿回來了,這都過去多久了。”許陽秋喝了口酒,淡得像水。
“那套知産去年......十月份吧?好像被拿出來拍賣過一次,那時沒人喊價就又原封不動鎖回去了,這次怎麼還要拍賣?”張璃不解,“你去年怎麼不回來拍?”
許陽秋把最後的半杯酒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再拿一瓶?”
“那你自己拿去。”張璃擡手指指樓上。
許陽秋在原地站了片刻,還是上樓了。
酒櫃的鑰匙就插在鎖孔裡,她打開櫃子,裡面擺着三層酒。上面兩層是烈酒和紅酒,下面都是那種喝着玩的小甜酒。
嗯?怎麼沒有?
她餘光掃過地闆,這才看見意料之中的東西,出現在意料之外的地方。
許多張便利貼失去粘性,散落在地闆上,五顔六色的,甚至有些喜慶。
她一張都沒有撿起來。
但就算不撿起來,她也知道上面寫着什麼,每一張都一樣。
許陽秋拿着一瓶白蘭地下樓的時候,張璃抿着嘴笑了幾聲,笑完說:“你不是要喝紅酒嗎?怎麼會突然拿這麼烈的酒呢?别是鬧脾氣吧?”
“你明明都看到了,還非要讓我上去拿酒。”許陽秋咚地把酒放在茶幾上,“你這個壞女人。”
“難怪你對那弟弟念念不忘,實在太貼心了。”張璃從旁邊的冰桶裡舀出幾塊冰,丢進玻璃杯裡,叮當響,她多少有點嘲笑的意思,“'别喝太多,當心胃疼'?字不錯,可就這一句話,至于寫那麼多遍?每個瓶子上都貼了一張吧?”
“你找茬啊?”不滿歸不滿,但許陽秋還是照實說:“是用來标記裡面酒液的餘量,所以每瓶都貼了。”
“你不是說一天都沒談嗎?這都管上了,還沒談呢?”
“就是說呗。”
這才回來的第一天,怎麼就跟捅了回憶老窩似的。
後面的那麼多天,又得是什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