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雜院頓時亂作一團,救人的救人,抓人的抓人。
現在是1984年,流氓罪可不輕,要是再鬧出人命來,那可就更不得了了。
林珊是淩晨掐着點兒在醫院醒的,她不能昏迷太長時間,不然林富貴那老東西把一切都打點好,她就白折騰了。
一睜眼,瞧見護士在給自己拔針,她茫然地看着對方,一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身在此處的模樣。
“這是醫院,别擔心。”護士大姐安慰了她兩句,讓出位置給身後的人。
林珊這才假裝自己剛看見公安同志和街道的人。
“我、我……”她預備開口,淚珠先落,再加上頭上包着洇血的白紗布,看上去楚楚可憐,柔弱得讓人想替她把壞蛋都打跑。
“别哭别哭,好孩子。”街道來的是同住一個胡同的王大娘,他兒子王軍恰好是這片兒派出所的,這會兒也跟坐在旁邊。
“杜仨兒和林愛軍已經被扣下來了,你别怕,有什麼事兒咱街道肯定為你做主!”
林珊淚如雨下,宛如一副見到救命恩人的樣子,正準備下床跪謝,被劉大姐一把攔住了,“诶呦呦,孩子可不興這個,咱新社會不搞這些,再說了,這本來就是咱街道應該做的。”
“大娘……”林珊感激不盡,努力抑制住淚水,對王大姐和王軍表達感謝。
王軍比林珊的大哥大幾歲,兩人之前有些交情,現在見對方妹妹被欺負成這樣,他心裡也不是滋味,“有事兒派出所會替你做主,以後可千萬不能走這種絕路。”
林珊擦擦淚,受教地點點頭:“是,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就算為了我媽我也不能死。”
王大娘拍拍她的背,“這就對了,好好活着比什麼都強,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是。”林珊乖乖應聲,努力平複着情緒。
王軍瞧着她懂事的模樣,再想起林家的情況,忍不住歎氣:“我跟你透個底吧,林愛軍跟杜仨兒,不一定能判。”
這個林珊明白,這倆狗東西畢竟未遂,再來杜仨兒家有門兒,她鬧着一出的目的是為了要回撫恤金,要是能順便辦了那兩個貨當然好,辦不了,以後留着慢慢收拾也不是不行。
王大娘見林珊發懵,眼圈也越發紅了,她趕緊解釋道:“畢竟是在院兒裡逮着的人,你說東,他說西,就算咱都知道他們想幹啥,沒有實實在在的鐵證也不能判。再說了,大娘也慶幸沒有鐵證,不然咱這輩子可就真毀了。”
林珊捂住嘴痛哭,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王軍:“你放心,就算判不了,我保證這倆家夥以後也不敢再使壞!”
林珊努力控制着眼淚,哽咽地點點頭:“謝謝軍哥。”
王大娘安慰她:“你大哥撫恤金的事兒,你也不要擔心,我一定讓林富貴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他收錢的時候你劉大娘正好看見了,這事兒他要是敢狡辯,我直接找紗廠去!”
林珊抱住王大娘,哽咽道:“我、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王大娘抱着她拍拍背:“好孩子,别怕,以後有街道給你做主!”
王大娘說到做到,不到中午就把錢送過來,整整兩百大元,一分不少。
林珊感激涕零,送走人沒多耽擱就找親媽趙桂花去了。
趙桂花的病有一大半兒是心病,唯一的盼頭沒了,自己就先放棄了,在醫院躺了倆月也不見好。
其實桂花女士本身不是那種柔弱性子,在胡同裡是潑辣出名的,以前有事兒沒事兒就愛顯擺自己兒子多了不起,現在突遭噩耗,可想打擊有多大。
這會兒快到飯點了,林珊先跑到醫院食堂打了些軟趴趴的面條,然後才去了趙桂花的病房。
一進門,趙桂花就驚醒了。
“怎麼了這是?!”她顫巍巍地坐起來,又急又驚恐。
林珊腦袋上的白紗布還洇着血,看上去特别吓人,臉色慘白慘白,跟下一秒就要昏倒似的。
趙桂花吓得趕緊把她拉到床邊,“怎麼了?!你頭上這是怎麼了?誰打的你?!”
林珊一邊把飯盒放到櫃子上,一邊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