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你應該怎麼辦?她淋着雨,心裡對自己說。
“姑娘快些進屋去吧,淋了雨病逝加重王爺又要怪罪我們了。”一個侍衛過來給她打傘。
這話聽起來是不是很重視我?可笑吧,重視我都是因為要留着我給王妃做藥引。她迷茫地想着……
在榻上昏昏地又睡了一天,醒來時琉璃已經回來了,端着一碗熱粥要喂給她。“姑娘,吃點東西吧。粥是剛熬好的,還熱乎着呢。”
“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他沒再為難你了吧?”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現在她看見琉璃就像看見親人一樣了。
這是如今整個王府中,唯一善待她的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一天天記着,很快就要到一個月了……
“身體康複得不錯嘛。”這天一個不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是驚鵲。
“洛夭夭,王妃有事找你,傍晚過去一趟。”她丢下這一句便走了。
夭夭沒有過去,她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想理、什麼都不想管了,張美珠若要找她的茬多的是理由,還在乎這一個嗎?
她沒過去,張美珠那兒派人來“請”她了,幾個丫鬟拽着她就往地上拖,她這才掙紮着說:“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王府的路她已經走過很多次,從冬到夏,短短半載,一切竟已是滄海桑田。
張美珠依舊是那副高傲的神情,驚鵲在她身後踢了一腳,她膝蓋一彎,跪了下來。
她任由身子疲軟,不擡頭看對方,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具提線木偶。張美珠見狀,對驚鵲道:“給她喝醒神茶!”
“是。”驚鵲拿了茶過來就強灌,她掙紮中被熱茶燙傷了手,也恍若未覺。對方這是連讓她麻木的機會也不給麼?醒神茶一下肚,眼前畫面登時都清晰了,腦子像被打了雞血一般,眼睛也跟着睜大了。
“王爺上回離府是去了一個地方。”張美珠看上去心情頗好,“你知道是哪兒嗎?”
夭夭不答話。
“這地方你認得的。”張美珠一笑,秀手一揚,一個裝卷軸的長筒從桌案上滾下來,到了她腳邊。“自己看看吧?”
夭夭無動于衷。“他去哪裡,與我無關,我也不想知道。”
“哦?”張美珠笑意愈濃,“雲青山也與你無關?”
“?!!”
一股不祥的預感驟然襲上心來,她瞪大了眼睛,慌忙打開那個長筒,取出裡面的東西……
裡頭卷着兩張紙,一張是雲青山地圖,一張上面用朱筆密密麻麻地寫了幾百個人名……
腦海中赫然被紅色的筆畫占滿!她想起了上次在他書房裡無意中看到的那份名單,琉璃當日的話猶在耳邊——
“王府的名單分為兩種,黑色的是要用的人,紅色的是已殺的人,兩份名單都放在書房裡。紅色的……是誰接令動的手,就由誰用血刺字寫下已死之人的姓名。”
她呆住了,目光怔怔地,看着那張紙上許多熟悉的人名……
雲青山的伯伯、奶奶、叔叔阿姨們,還有……
她的阿爹阿娘!!
紅色,腦中全是紅色,眼前也全是紅色……她捂住心口,豆大的淚珠掉了下來。“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不是……”
張美珠笑意盈盈:“王爺前兒離府就是去雲青山殺人了呀,整座山上所有人無一幸免呢,殺了半日,天都黑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她一時完全無法接受這件事,吼道:“你說謊,你在說謊!”
阿爹阿娘,叔叔伯伯,雲青山的大家,怎麼可能忽然都不在了呢?還是被君琰殺的?!
張美珠欣賞地看着她臉上悲痛的模樣,摸了摸鮮紅的長指甲,“本王妃有必要騙你?難不成這東西是我僞造的?你覺得我有這個閑工夫嗎?”
她站起身來,揚着下巴從她眼面前走過,夭夭目之所及處隻看到那繡着重工花紋的精緻裙擺……
“我是看一個月就要到了,你就要被放血了,到時候有沒有命在都說不準,所以才大發善心,讓你在臨死前知道這個事實,不然就算下了黃泉也是個糊塗鬼,你說是不是?”
“不,不……”她身子顫抖着,嘴唇發白,拼命想讓自己鎮定下來,“我不信,我不信……如果真的是君琰,那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因為皇上有旨,抓捕欽犯餘逸,欽犯逃到哪裡,哪裡的人就要跟着陪葬,如此一來這欽犯就無處可去了,自會落網。巧不巧這欽犯還和你洛家是世交,就去了雲青山,洛夭夭,看不出來你家還挺有本事的,跟朝廷的欽犯關系不淺啊。”
巨大的信息量一時在她腦中炸開,她有些來不及反應,又聽對方繼續說:“王爺也是奉聖命去捉拿欽犯,可他也知道你是雲青山的人,更知道那些人裡面包含你的父母。本來,憑他的本事要從中操作一番是不難的,可是他沒有,因為根本不值得為你去花這個精力。洛夭夭,你在他眼裡從來都是可有可無、不重要的一根稻草罷了!”
“……你住口!”她雙手撐地,軟綿綿的身子慢慢站了起來,頭一回正視張美珠。“你已經是王妃了,我對你根本沒有任何威脅,甚至還要做你的藥引,你為什麼,為什麼這樣恨我?!”
“因為我不許琰哥哥與除我之外的任何女人親近過,就算是為了利用!我進府前你和他在一起被關了整整一月!”
“你這樣的恨我着實無法理解,被利用難道是我願意的?”她看着她,“那你今天和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單純為了報複?恕我還是無法相信你,這樣大的事,不親眼所見,我絕不輕信。”
“那你不妨就去看看!或是親自去問王爺。”張美珠手一擡,“哐啷”一聲,一把鑰匙掉在了地上、她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