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顧钰枳來到虞竹言的辦公室——說是音樂工作室更貼切些。
畢竟他這個老爹除了努力賺錢,還有一顆音樂夢……從小到大,他就沒有見過比他更卷的工作狂。
他嚴格按照時間表生活,周一到周六白天談工作,晚上搞音樂,一到周日就和他見面,然後在他面前繼續搞音樂。
可以說顧钰枳之所以對音樂感興趣,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受他影響,如果不是因為他唱歌的天賦點似乎沒有點滿,反而往身體協調度點了幾分,他是不會當愛豆的。
顧钰枳一推開門就看見背對着他,正低頭奮筆疾書的男人。男人模樣專注,似乎沒有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顧钰枳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後,低頭便看到本子上寫滿了清隽的字體——全是各大服裝品牌方的名字,還都是女裝品牌。
顧钰枳不由好奇:“你寫這個做什麼?”
“挑衣服,”虞竹言聞言停筆,擡頭便看到自己兒子晃眼的銀白色頭發,“你這頭發……”
“上周末染的,不好看嗎?”顧钰枳郁悶地揪了揪自己的頭發,語氣煩躁。
虞竹言語氣委婉:“不适合你。”
由于相處時間少,顧钰枳和虞竹言的相處方式比起父子,更像朋友,就像他當初提出想當愛豆,虞竹言隻是問了一句‘你想好了嗎?’就把他丢到練習室,告訴他月考核通過就簽他。
顧钰枳也不難過虞竹言不給他開後門,反倒覺得自己被認可了,被當成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他完全尊重他的意願和選擇,并且相信他。
眼下這個‘朋友’沒捧他場,顧钰枳頓時難過,
“怎麼連你也覺得不好看?我還以為你做過愛豆能感同身受,欣賞我這個風格!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沒眼光,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男人安靜地聽着少年抱怨,倏地出聲:“你媽也這樣說了?”
顧钰枳下意識地點頭,
“對啊……咦?你怎麼知道!!”
他聲音驟然拔高,一雙鳳眸裡全是震驚:“你早就知道她回來了?”
“不對,這有問題,這不對勁。”顧钰枳低頭在屋内轉圈思索,“她現在才十八歲,你是怎麼預料到的這件事的?難道你有超能力,可以穿越時空,所以我其實是超能力之子?啊,我該不會也有特殊的能力吧?”
虞竹言扶額——兒子這副中二自戀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像了誰。
顧钰枳越想越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所以…這個家就我不知道她會回來這件事?”
“你想太多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你們昨晚一被拍,狗仔就把拍到的照片發給我了。”頓了頓,虞竹言唇角微揚,繼續說道,“他報價一百萬買斷,我沒買。”
顧钰枳欲言又止:“……一百萬那麼便宜你都不買?這可是你老婆孩子啊。”
“我花二十萬買了幾張你的醜照,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虞竹言隐去了自己花八十萬買了所有拍到女人正側臉照片的這件事,他站起身比少年略高一些,擡手屈指在少年額頭彈了個爆栗,他語氣淡淡:“給你的沖動長點記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來。”
顧钰枳吃痛,往後縮了縮,捂着額頭不滿道:“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他忽然反應過來:“所以今天她那份合同,也是你搞的鬼?”
“為什麼?”顧钰枳表情困惑,“這不像你啊。”
據顧钰枳那短暫的童年記憶裡,虞竹言對那個女人的态度可謂是,顧眠棉指南邊,他就絕對不往北走;顧眠棉想看滿天繁星,他就真的給她造了一片室内星星展覽,是十足的妻奴。是以顧眠棉失蹤後,顧钰枳一度覺得他老爹就要這樣孤獨終老一輩子了。
以他的秉性,别說這區區三個億了,就算讓他把全部财産都給顧眠棉,然後給那女人打一輩子白工這種事,顧钰枳都相信他能做到。
然而男人聞言卻隻是反問他:“給你們創造相處機會,不好麼?”
“我跟她相處什麼啊,”顧钰枳想起這一天裡不知吃了多少癟,心裡就郁悶,“還不如你去和她相處呢!”
顧钰枳想起顧眠棉現在的狀況,不由幸災樂禍:“不對,現在她才多少歲啊,她根本就不認識你,你要是去跟她說,嗨我是你孩子他爸,怕不是要被她打出去吧?”
男人歎息:“所以你可千萬别跟她說。”
“為什麼?”顧钰枳原本隻是口嗨,見男人真的順着他的話說了,反而不由好奇了。
虞竹言微笑:“你說了,就沒你了。”
顧钰枳:“????”
顧钰枳瞳孔地震:“不是吧!這麼嚴重!”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别管了,總之,你千萬不要在她面前提我的名字。”虞竹言拾起桌上的一副眼鏡,語氣淡淡,“之後節目,你就和她好好相處吧。”
虞竹言沒說他昨夜徹夜未眠後,終于想明白當初許多他不理解的事情。
他最開始是想直接去找她,但後來就意識到這并不可行。他冷靜下來梳理完過去,最後發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想法——如果她過去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現在,那他就順從她,然後交由未來的她自己選擇。
他已經等了十幾年,也不差這幾天。
但眼前的男孩不需要知道這些。虞竹言擡手壓了壓男孩翹起的頭發,語氣溫和:“找個時間把你的頭發染回去,節目錄制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頂着這頭白毛出現。”
顧钰枳摸了摸自己心愛的頭發,終于陷入自我懷疑:“……這真的不好看嗎?”
他猶猶豫豫的樣子像個小可憐。
虞竹言不置可否,他擡手戴上銀絲邊眼鏡,鏡片微微反光,換了個話題:“過兩天你帶你媽回江榭水庭吧,你外婆家住不下。”
“嗯?你終于知道關心我了?居然知道我在家睡沙發!”
“那倒不是,我在隻是在隔壁也買了套房子。”
顧钰枳目瞪口呆:“………你錢多燒的?”
“監督你。”他的語氣帶着一絲笑意,“你不要欺負她。”
“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會欺負她?”顧钰枳吸了口氣,語氣悲憤,“我是那樣的人嗎!”
隻有他被她欺負的份啊,他哪敢欺負她啊!
“你乖,你不會。”語氣随意地應付完,虞竹言又道,“中午吃飯沒?餓了嗎?”
顧钰枳老老實實搖頭:“沒有。”
“走,一起去,”虞竹言轉身推開門,腳步一停,提醒道,“記得問你媽吃了沒有。”
“……”就連吃飯也要提到她嗎!
顧钰枳在他身後終于沒忍住悄悄嘟囔:“……靠,鐵樹開花。”
“枳枳,不要說髒話。”虞竹言回頭,語氣溫和。
顧钰枳一聽到男人喊自己的小名,瞬間萎了,他知道,每當這男人這麼親密地叫他,就要大事不妙。
他低頭,像被馴服的頑劣狗勾,乖乖巧巧地說了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