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說自己是江湖郎中,并把回生丹給了我。”
“他沒告訴你回生丹的作用麼?”
“沒有,不過他說了服下可能會死。”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三個月前。”
“你什麼時候服下回生丹的?”
“半個月前。”
君弈走到何則已面前,俯下身,目不轉睛地盯着何則已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問道,“雖隻是見過一面,不至于一點情報都沒有吧?你确定不知道他叫什麼?”
何則已被看得汗流浃背,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他早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可并不覺得有何恐懼,他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情緒。之前無論是刺殺還是被捕,他都無一絲一毫的恐懼,可被那雙沉靜如夜的雙眼注視時,他卻感到了刺骨的恐懼。
何則已被其所震,隻得說出實話:“他沒有告訴我他叫什麼,但是我察覺到他的腰間系着一塊紫色玉佩,那顔色很是别緻。”
“就這些?”
“就這些,沒有了。”
君弈起身,不再看何則已,顯然是問得差不多。何則已卻猛然驚醒,心說自己方才為何答得這般利索,别人問什麼便答什麼,氣不打一處來,卻又不敢把氣發出來,隻能問:“你就打算這樣走了嗎?”
君弈壓根沒搭理他,此時獄卒走了進來,朝君弈恭敬行禮,說是任由派來的,問有何所需,溫衡說:“有心了,有需要的話自然會喚你。”
言罷,那獄卒方退去。
見了方才這一幕,何則已方知眼前此人是陵王,他雖不得聖上所喜,可好歹也是個皇子,長泱應該是通過他來到這裡的,反正都是一死,臨死前他定要把握這個機會,将濟容堂這群人的名聲一網打盡。
何則已瞟了一眼長泱,譏笑道:“你難道就不想聽聽某些人的虛僞行徑嗎?”
君弈瞧了他一眼,反問道:“你不會以為那個江湖郎中是真心想替你治病的吧?”
何則已怔怔地看向君弈。
長泱道:“你服下的回生丹并沒有起死回生之效,太醫院也已經研制出那顆藥丸的成分,大部分雖與回生丹的材料一緻,可唯獨一兩樣不同,而缺少的正是回生丹所需要的材料。”
“胡說八道!”何則已恐懼地捂住耳朵,下意識地躲避長泱的話語,“如果沒有起死回生之效,我的内力怎麼會恢複?”
“想必你已然察覺,即便服下了那回生丹,你的内力也不能康健如初。”長泱還是說完了那句話,“其實你也知道這事怨不得老師,你不過是想尋個緣由宣洩自己的不滿罷了。”
何則已口不擇言:“都是你們的錯!誰讓你們不治好我的手,所以我才淪落到這般田地,都是你、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想置我于死地,你們和林濟世一樣都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誰知道人皮下面藏的是什麼黑心?”
君弈橫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把錯都推到别人身上,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你說什麼?”何則已惱羞成怒,看着長泱嘴角微揚,似在輕笑,越發怒不可遏,“你分明和他們是一夥的,自然替他們說話。”
君弈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這麼說,我說對了?”
“你......”何則已怒極,忍着顫抖,死死地瞪着君弈,“你、你們又怎麼會知道失去内力的痛苦,那種感覺,你們根本無法想象!”
“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君弈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語氣索然。
溫衡看向君弈,目光流露出驚異,長泱倒沒什麼反應,目光始終在何則已身上。
“我的内力雖還在,可是已經拿不起劍了,我從小便刻苦練武,别的孩子都在玩樂時,我從未荒廢過,日複一日,這才有了這一身武藝。我内力被廢,比死了還難受,從前的武功不複存在,你知道這種感覺嗎?我每次看到劍,卻不能拿起來,我的心裡是怎樣的滋味,我恨林濟世,恨他救了我的性命,卻沒有救回我的内力。”
“冤有頭,債有主,我要是你,我就去找仇家複仇了。”君弈望着他,眼裡微弱的笑意,“難不成,你的仇家還活着?”
聽了這話,何則已面露慌色,卻也不敢說謊,低低地回了句,聲音微乎其微,“我.....我不知道。”
“你居然不知道?那可是導緻你家破人亡的仇人,你怎麼能不知道?”一直沒什麼表情的君弈忽然笑了一下,“你複仇不找仇家,去找救命恩人,這是什麼道理?”
何則已臉頰微紅,這個問題他似乎從未想過,這些年他隻顧着恨林濟世,卻從未想過那親自折了自己内力的真兇。
“你站着說話不腰疼!你沒有經曆過失去内力之痛,自然說得輕巧,你哪裡懂得斷手之痛?你到我的境地,未必還不如我呢!”何則已心中已有動搖,依舊奮力争辯。
君弈實在懶得理他,長泱也覺得繼續下去沒多大意思,溫衡問道:“話已經問完了?”
長泱點了點頭,
溫衡松了口氣,他也不想繼續呆在這裡,于是說:“回吧。”
見他要走,何則已驚慌失措,生怕他就此離去,在後面喊道:“等等,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不能走......”
轉眼間,牢房再次緊閉,隻剩下何則已一人。
沒人回複他,暗無天日的牢獄中唯餘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