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永樂城去往湖心小院坐船需要三日,長泱也不認識什麼人,她此番來隻是想和段桓說清楚,不想竟在船上碰上了趙缥缈。
長泱與趙缥缈在宮中有數面之緣,見面次數不多,彼此卻能信得過,有君子之交淡如水之風,此番偶遇,二人談起話來格外的投機,趙缥缈喜好山水風光,最愛這青山綠水,姹紫嫣紅,這也是長泱可望而不可即的風光。
“湖心亭的蓮花長得極好,每到夏日滿池皆是蓮花,鮮豔可愛,你親眼瞧見定會喜歡!”
長泱卻沒什麼興緻,淡淡地回了句:“是很漂亮。”
瞧她沒什麼興緻的模樣,趙缥缈疑惑:“你不喜歡荷花嗎?”
“不是不喜歡,是我怕熱。”長泱喝了一口酸梅湯,這些天天氣炎熱,想起那日要衆人一同在烈焰下賞荷,她實在難以提起興緻。
“今日為何忽然起了興緻來這賞荷宴?”思慮過後,趙缥缈終究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想了結些事情,所以便來了。”
船隻行駛了三日,終于到達了湖心亭附近的謝府,長泱被安置在了南邊的院落,剛安置好,便有侍女前來請她到廳上去赴宴,說是謝家為他們準備了宴飲。
此番宴會由謝承逍、謝晚然兄妹二人操辦,兄妹二人皆是玲珑剔透之人,為宴席增添了不少的趣味。謝晚然承擔了宴席的操辦,因此番是來賞荷,故而宴席上的裝飾皆以荷花為首,無論是擺飾亦是擺飾皆是恰到好處,不在于多,貴在于精。謝晚然擅長制香,又逢氣候炎熱,制作荷香來祛暑,香氣萦繞,身在其中如置身仙境。
宴會的座位席前便已安排妥當,客人們在仆人的引領下入座,段桓是貴客,自然安排在了第一排最顯眼的位置,他回頭望去,看到長泱在角落邊入座,不由舒了口氣,她終究還是來了。
确認了長泱的位置,段桓安心坐下,忽然發現自己身旁的位置竟是空着的,忍不住問管家:“這個位置,怎麼空着?”
管家道:“這位客人沒過來,所以便空着了。”
蓮心亭賞荷,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竟還有人收了請帖還不來的,當真稀奇。
段桓沉吟一瞬,問:“這裡坐着的,是誰?”
“這個......老奴不知。”管家道,“座次都是少爺安排的。”
段桓點了點頭,對管家說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管家離去後,段桓轉過身來,敲了敲段柯的桌子,段柯正和人說着話,看着兄長如此急迫,不禁問:“怎麼了?”
段桓指了指他左側的空位:“你替我去查查,那個是誰的座位。”
宴席開始,謝承逍與妻子何子衿一同出現,二人合奏《百鳥朝鳳》。何如英撫琴,謝承逍按蕭,琴音铮铮,蕭聲幽幽,共譜樂曲。
彈奏時,二人時不時對視而笑,彼此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不需言語便知對方真意,曲意柔情似水,情意綿綿,宛轉悠揚,所謂神仙眷侶莫過于此。聽得衆人如癡如醉,又不禁怅然若失,癡迷于躞蹀情深,怅然于心上人何在。
一曲完畢,衆人便開始喝酒,喝起酒來,再雅緻的宴席也會墜入凡塵,醉意漸濃便開始聊天說地,既說天方夜譚,也聊日中事宜,好樂者不由歌之舞之。
酒過三巡,不勝酒力者昏昏欲倒,好酒者四處叫嚷找人喝酒。平日裡好飲的段桓今日對酒竟毫無興趣,隻是象征性的應付,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長泱,這曲《百鳥朝鳳》過後,更是望眼欲穿,恨不得就此将長泱擒住,長泱卻是恍若未聞,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再熱鬧的宴會也總有被落下的人,這一點逃不過謝晚然之眼,她關切地詢問每一位來賓的需求,并總能夠滿足,她說起話來娓娓動聽,讓人安心樂意。
謝晚然來到了趙缥缈、長泱面前,微笑着招呼道:“今日的宴席,姑娘還滿意否?”
“好極了!”趙缥缈不吝贊譽道,“我此前聽了不少二人共奏的曲子,可卻沒有一首比得上今日的這首<百鳥朝鳳>,若非心意相通、意境相合,是斷然不會有此樂曲,惟有天作之合方能譜寫這般天籁之音。”
“趙姑娘的話,我一定傳達給兄長和嫂嫂,佳音不常有,知音更難尋,有趙姑娘這樣的知音,實是兄嫂之幸。”謝晚然笑道,接而侍女呈上三杯酒,謝晚然向二人敬酒,趙缥缈與長泱起身回敬,趙缥缈笑瞟了一眼長泱道:“喝過你的酒後,喝别的酒都差了點意思。”
長泱微抿一口,大約是心情的緣故,任何好酒到她這裡都變得索然無味。
今夜的酒可是謝府陳封多年的佳釀,瞧着長泱這不為所動的模樣,謝晚然奇道:“長姑娘的酒究竟是何等佳釀?竟使得别的酒都黯然失色?”
“就是一杯醉那種,我之前隻是嘗了一口,便感到有些迷糊。”趙缥缈笑歎不已,她實在不敢想象如果再喝多幾口會是如何下場。
“想不到長姑娘竟喝這麼烈的酒。”謝晚然很是意外。
“淺酌幾杯。”長泱道,“烈酒喝多終歸傷身。”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夏日炎熱,即便是晚間也不得涼快,謝晚然與二人道别後便去更衣。
為謝晚然更衣的侍女道:“小姐,你是不是早就聽過長姑娘奏曲了?”
謝晚然捋了捋衣襟,點了點頭,“聽過。”
“長姑娘的琴藝是否與傳聞所說的一般?”
謝晚然道:“與傳聞相同卻又與傳聞不同。”
侍女疑惑了,這到底是相同還是不同?不管如何,謝晚然對長泱的欣賞是肯定的。
侍女道:“小姐為何不讓長姑娘在宴席上獻曲一首?親耳聽見定會歡喜。”
“我曾聽過她撫琴,曲意雖美,可聽得教人難過,聽客如此,更何況是演奏者?”謝晚然長歎道,神情惆怅,“赴宴喝酒,就應該高高興興的,便不給她徒增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