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入了定安侯府,與老太君打了幾個時辰的葉子戲,起初她不會玩,總被慕風诓騙,輸得都快要哭了,老太君忍不住罵了慕風,叫他讓着點,不若下次阿漓便不敢來了。
這不,阿漓又赢了一半回來,之後老太君坐久了困乏,阿漓才辭行。
已經是申時一刻,慕風無事,見她今日來時精神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她與宋聽時的事鬧的,他自然知道宋聽時夜宿春雨樓之事,還怕她煩悶,便說:“天色還早,祖母睡下了一時半會醒不來,不若帶你去街上走走?”
阿漓想了一會,“也好。”
她喜歡熱鬧,可是上京城的熱鬧卻讓她有些退卻,或許與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慕風叫了馬車,馬車在鬧市前便停下了,阿漓見着新奇的玩物,各個都想試試,慕風要給她買,她又說不要,看看就好了。
最後慕風還是給她買了一個手提的竹編老虎燈籠。
阿漓愛不釋手,吃東西時也要拿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夜色暗沉,鬧市點起燈火,華燈初上,不遠處傳來樂曲與吆喝聲,混在一塊,阿漓想問慕風,可鬧市上太嘈雜,平常說話難以聽得清楚,阿漓不得已踮起腳尖,附在他耳畔提亮聲音:“我說,這比白日更熱鬧了。”
慕風也俯身附她耳邊說:“上京城的夜比白日就是要繁鬧許多的,你若覺着好玩,往後大可叫我作陪,若你不嫌棄的話。”
阿漓側過頭與他粲然一笑,那笑與星火相融,仿若一瞬撞壞了慕風心神,隻一刻他又恢複冷靜,街上人流越擠,慕風怕她磕傷,擡臂擋着不讓旁人靠近,又與她保持着應有的距離,默默跟在身側。
遠處鐵花四散天際,孩童的歌謠聲聲入耳,阿漓尋着光亮和歌聲一直往前走,像是被無聲引着,鐵花落到半空便恢複暗淡,阿漓突然頓住了腳步。
“原來再好看的景緻也不過是昙花一現。”她定在遠處面容滿覆傷懷。
慕風沒留意,一時間邁出去的腳步收不住,胸膛往前壓了下,險些給阿漓撲倒,好在人潮密集,還不至于摔倒,慕風反應也快,将她護在臂中,很快又松了手,見她眉宇愁容,忍不住問了問:“怎麼了?走累了嗎?”
阿漓擡起腳繼續随着人流向前,“這些人為何都往前走?”
“許是……”慕風頓了頓,換了說辭,“前邊是鬧市入口處,自然都往這邊走居多。”
其實往前那就是去春雨樓的方向,今夜樓裡有歌舞表演,聽說還是某位神秘貴人投擲千金,為風婉姑娘點的場面,這些人自然是跟着去看熱鬧呢,即便入不去的,也能在外頭聽聽歌聲。
可他沒那麼說。
若随着人流走,他們也會走到春雨樓下的,眼見便要到了,慕風尋着理由想要往回走,可阿漓被淹沒在人潮裡,一時間與他隔得有些距離,他叫了幾聲,阿漓聽不見,隻管被人群推着走。
又是一聲敲鐵聲,天際又亮起火花,阿漓仰頭望着,光亮點綴,右側一處高樓印在眼簾,樓上大大的一個牌匾——春雨樓。
阿漓暗想,這不是他們說的春雨樓?
她正想問慕風,轉頭之時卻不見他,她有些慌神了,就要往回找,忽而耳側不知聽誰說了一句:“今晚春雨樓可是宋大将軍豪擲千金,隻為博風婉姑娘一笑啊。”
那人聲音粗犷,阿漓聽得真真切切。
她停下腳步,任由人流從身側穿行,良久她回眸仰頭往煙雨樓上看,就這一刻,她瞧見樓上美人靠一抹熟悉的側影,那張側顔她再熟悉不過,忽而一抹輕盈身影向他走近,擡臂替他褪下大氅,那男子視線跟了進去。
當真是他?可她沒見着那女子容貌。
阿漓心灰意冷,被人撞了一下,差些又沒站穩,一抹月白色映入眼角,将她抵住往自己肩頭靠。
“阿漓,對不住,适才人太多了,沒顧住你。”慕風額間冒着薄汗,許是急的。
阿漓讓他放心,嫣然一笑。
慕風抓着她手腕生怕又走丢了,“這會兒人越來越多了,再跟着去不安全,我帶你回去吧。”
阿漓被拉着走了幾步,再回頭時,原先那處已沒了人影。
春雨樓廂房處,風婉奏起琴聲,眼含笑意,卻見宋聽時魂不守舍。
琴聲頓熄,他思緒已到九霄雲外,直到風婉走過來,溫聲道:“公子今夜為風婉一擲千金,卻又意不在曲,不知公子在想何事?若是不棄可與風婉言語,風婉願為公子解愁。”
他被身側聲音抓回,擡眸看了一眼風婉,不是她。
“适才見您往樓下看了許久,是有何要事嗎?”
宋聽時垂首捧起酒盞,擠出一抹笑來:“無事,姑娘這曲還未彈完,若是姑娘有心為我解愁,就讓這琴音不停,奏上一夜可好?”
風婉被那抹笑溫潤了心口,隻管聽他的,“好,風婉為公子奏上一宿,隻要公子願聽。”
他适才明明看見了慕風将阿漓護在懷裡,阿漓還朝他笑,他想再看清楚些,而後二人便被人潮淹沒,消失眼底。
這才打亂他心神。
阿漓怎會跟慕風到了此處,他長久未回府,也不曾讓空青到跟前禀報阿漓行蹤和去向,隻顧着與人做戲,是他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