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婉今夜彈的曲也不比平常穩,她隻覺宋聽時不一樣,往日他來此聽她彈奏,話雖不多,可也不會神色凝重。
後半夜人潮散盡,宋聽時坐不住了,讓風婉停了琴音,自個兒走了。
阿漓本意是要回宋府的,偏是腦子裡轉着那個畫面,她更不想回去。
走到半道酒肆,便拉着慕風去喝酒,慕風雖願意,可時候不早,她又是将軍府夫人,再與他厮混有辱她清譽。
阿漓卻執着不肯走,隻說:“你若不願便回吧,我自個也能喝。”
慕風無耐,隻能應下:“那便一壺,喝完便回,可行?”
阿漓退讓,總之進了酒肆,便不可能隻喝一壺。
小二給拿了兩壺,慕風神色不好看,小二隻能悻悻将其中一壺又拿走。
阿漓眼巴巴望着那被放回酒櫃的壇子,猛地飲下一杯,慕風以為她會傾訴心中事,可她喝了大半壺,也沒說幾句話。
見她還要繼續,慕風隻好擋下她酒杯,“快過子時了,我得送你回府去,不若有人要找我麻煩的。”
“誰?”阿漓努力拿開他手,張揚道,“誰敢找你麻煩,我阿漓賞他噬心散,叫他好受。”
“那可不成,我怕你醒來後找我算賬。”慕風哭笑不得,可按着酒盞的手沒收,穩穩地蓋住。
阿漓掰不開,又沒多大耐心,不過還算機靈,換了目的,眼疾手快地掠過他去拿了壺,咕噜噜地往下喝。
“哎,阿漓……”慕風阻止不急,她已經灌下好幾杯的量。
酒滴沿着細長白皙的脖頸淌進衣襟裡,這讓喝了酒的慕風,頓感燥熱,喉間不自覺滑動。
他惱恨自己不該有的念頭,撇開頭,手卻沒閑着,将酒壺搶了回來,放在阿漓碰不到的地方。
“不許再喝了。”
“可是回去做什麼呢?”阿漓被搶了酒,悲痛欲絕,“我連喝酒都不能喝,還能做什麼呢?”
慕風聽着心疼不已,緩緩轉過身看着她,不忍又将酒還了回去,給她倒上一盞,“那慢慢喝,不許急了。”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阿漓趴在桌上,桌上灑了酒,慕風怕她碰着濕,伸手放了過去,阿漓便枕在他臂上,沒碰到桌面。
“我在梵幽谷,本就是閑人,可我從未覺得孤獨,可将軍府裡人多,我卻覺得空落落的,明明府裡那麼多人,我想見的人不見我,與我避之不及,倘若……”
她就着這個姿勢,喝下那杯酒,又道:“倘若他不在意我,又為何要将我帶回來,留在府裡,倘若,他不在乎我,又為何是找一個與我相似的人?”
“你見過那人嗎?”慕風淡淡一聲。
阿漓搖頭也問他,“你見過那人嗎?”
慕風也搖頭。
“我好似也幫不了你,”他滿臉疼惜,“可你若是不想留在上京,你需要我幫你,我定會助你……”
“離開上京……”阿漓喃喃着,困極了,“離開……離開阿拾……”
“離開……”
“你要走嗎?”慕風湊近些,想确認她的答案。
阿漓動了一下,沒聲了。慕風又喚了幾句:“阿漓?阿漓?”
阿漓沒有回應。慕風隻好先結酒錢,背着阿漓出了酒肆。
月光如霜,阿漓喝了酒風吹來時便不自覺蜷縮着護暖,慕風隻好脫了大氅給她蓋上。
馬車走在寂靜的街道上,隻剩下車轱辘壓着青石闆的聲音,忽而馬車停了下來。
車夫拉着缰繩,馬兒嘶鳴一聲,驚動裡邊的人,阿漓換了個動作接着睡。
慕風挑開簾子,正瞧那人身着玄衣,雙頰紅暈,他忍不住調笑:“這不是宋大将軍嘛,春雨樓的姑娘琴聲婉轉,将軍竟然也舍得出來?”
“阿漓呢?”宋聽時沒與他多作周旋,直白問道。
慕風餘光瞥了眼酣睡的阿漓,她喝醉後竟然沒怎麼鬧。
“宋将軍還有空顧得上阿漓嗎?”他嗤之以鼻。
宋聽時上前一步要人,“我的人我自會管,不知世子深夜帶着她是想圖謀什麼?”
“阿漓,跟我回府!”他朝裡邊的人喊道,等了一會兒見無人應他,又對着慕風質問,“人呢。”
“她喝醉了,此刻聽不見你說話,自然也不願意同你回去。”慕風下了馬車,立在宋聽時對面,看着有劍拔弩張的架勢。
“她不想回将軍府,我便帶她去了酒肆。”
“她是我的人,不回将軍府,回哪去?”宋聽時睨着他。
慕風也不甘落後,“既然是你的人,為何不愛惜?她是你的人,那春雨樓那位呢?又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