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在小漁村裡安定下來,又在鎮上的醫館尋了一份差事,起先人家不願意用她,阿漓在鎮上總能替村民們解決疑難雜症,名聲在鎮子上也大起來。
可以阿漓的口袋不足以讓她重新辦個醫館,還是因着一次私塾裡的先生舉薦,醫館才接受了阿漓,讓阿漓去試工,之後阿漓便一直在醫館幫手,人不多的時候主要還是抓藥,有時大夫出診去了,便由阿漓來坐診,阿漓性子好,鎮子上的人都喜歡她。
她所住之處臨着海邊的小院,這院子還是因着阿漓幫了一戶人家救回老母,那家人之後搬到了鎮上,便将自己的小院借給阿漓住,院裡也有一顆白梅,每日她都要走半個時辰的路程才到鎮上。
冬日下工晚時天已經黑了,私塾裡的先生墨竹與阿漓同住一個村子,也離得不遠,便同阿漓一道回,墨竹是文人,原本是要考取功名的,多次落榜後選擇回鄉在私塾教學。
一開始,私塾裡有孩子生病墨竹都會去醫館請阿漓,一來二去的二人也熟絡起來,閑暇時阿漓也會到私塾裡幫墨竹教學生們認藥材。
從前她一人獨自住在梵幽谷喜歡清淨,也享受孤獨,後來宋聽時闖入她的生活,她才知道原來相伴比孤獨好受,再後來她來到小漁村,平凡樸素的煙火氣息最是撫慰人心。
雖日子過得沒有将軍府錦衣玉食,可也能算得上溫飽,她不求那些榮華富貴,隻要有一口熱飯,一處小院,有個安身之所,也能生活下去。
酉時碼頭裡捕魚的漁船從海上回來,墨竹拎了兩尾新鮮的魚送來阿漓的小院,阿漓從鎮子上剛下工回來沒多久,小院載種了一些草藥,看着是澆過水。
阿漓還種了些應季的時蔬,她在吃食上并不怎麼講究,整日也都以素菜為食,其實臨海要買條魚并不需要太多銀子,隻是阿漓沒有這個習慣。
好幾次墨竹看見她隻炒了一盤青菜,就這百米飯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偶爾也會給阿漓送來些新鮮的海魚,隻道是感謝阿漓替他照看學生。
阿漓沒有客氣,爽快地領下心意,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接受,墨竹便會更加強硬。避免不必要的推就,索性爽快些。
墨竹站在院外,落日霞光鋪滿天際,與海平面融為一片,緊剩下的幾縷陽光垂在阿漓發梢上,她将烏發編成粗辮。
一條杏色發帶纏入發絲裡,雙袖挽起,墨竹有些看呆了,随着院外的木門上挂的鈴铛響起,阿漓轉過身來,朝他一笑:“墨竹?你今日這麼早下學嗎?孩子們都回去了?”
墨竹笑道,“酉時前就将今日的課講完了,孩子們學得快,我便允了他們早些回去,今日是初十,碼頭回來了好些漁船,我去挑了兩條新鮮的魚,給你送來,你别總是吃這些菜,也該要吃點肉,看你這身闆,若是海上起了大浪,風一吹,就能把你卷進海裡。”
這樣的話阿漓聽得不少,每次她都笑笑回應,“進來吧,往後不用總是給我送東西來的,我這裡不缺,若我要吃我也能自己買的,你跟大娘已經很照顧我了。”
阿漓去開了門,墨竹走進來。
“我娘是念叨着你呢,還總問我你何時上我們家吃飯,我可是說了,你哪日醫館不忙就來,你可得給我面子啊。”他将那兩條魚放入木桶裡,又打了些水淨手。
阿漓很熟練地給他遞着幹帕。
“你還沒吃飯呢吧?”墨竹接過後擦幹手将帕子挂起來,瞧着他對阿漓這小院很是熟悉,當初還是他幫着一塊收拾的,隔三差五也會過來,殷勤幫阿漓做些活。
村子裡雖有傳言墨竹家想要讓阿漓給他們家做媳婦,生的不賴,還會行醫,在小漁村裡這條件已然是頂頂好的。
隻是阿漓來路不明,鄉裡的老人也會想着打聽阿漓的來處,墨竹也曾問起過,阿漓隻說是從滄州來的,家中無人,便是随波逐流,走到哪便在哪裡安家了。
見阿漓不願意多說,墨竹也沒有多問。
“沒有呢,”阿漓放了手裡的瓢,“想着給這些藥材澆完水後再生火煮飯的,你就來了。”
墨竹拿了另一個水桶,便往西側的廚房去,“那正好,我娘今晚去了李大娘家吃飯,我也還沒有吃呢,我來做。”
也沒給阿漓說不的機會,就自己去燒水做飯,阿漓無奈搖搖頭,跻身到菜地裡摘了些新鮮的青菜,就着這魚,又是一頓。
動筷前墨竹給阿漓碗裡夾了一筷魚腹,“吃魚就該吃魚腹這個部位,最嫩,還沒有刺,你太瘦了,得多吃一些。”
阿漓抓着筷子的手頓了頓,一絲不可言喻的情緒閃過,心底刺了一下,這話好生熟悉。
宋聽時教她吃魚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阿漓?”墨竹看着她望着那魚肉發呆,不忍叫着她。
“嗯?”阿漓茫然擡起頭。
“快吃啊,想什麼呢?”墨竹帶着一絲擔憂。
“沒什麼,這魚看着就很好吃。”阿漓将那抹陣痛抛到九霄外,動筷夾起魚肉放入口中。
這海魚的味道鮮甜,比她以前吃的河魚要嫩,隻是給她夾魚腹的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人了,那個人的面容也會在某個午夜夢回的時刻,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當她站在院中吹着海風時,她才發覺自己沒有辦法全然忘記曾經一起的回憶,她不在意,就當時這漫長人生裡的一部分,就像她從上京城來到南境,途中會遇到很多有趣的人,他們同走一段路程,可最終還是要分道揚镳,不過是彼此人生裡匆匆的過客。
墨竹察覺她的思緒,道:“這幾日連續都會有漁船回來的,你還想吃什麼,我明日早些去再買些回來做給你吃。”
阿漓說:“不用了,明日張大夫要去縣城,醫館裡我得坐診,恐是沒那麼早回來。”
墨竹隻好作罷,點點頭表示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