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風大了起來,墨竹替阿漓收拾好後才回了家。
阿漓将那間放置藥材的房間騰出些地方,搭了一張臨時的矮榻,勉強能住下人。
宋聽時要幫忙,阿漓沒讓他碰,他便隻好倚在木門框上,看着她忙碌。
“墨竹與你......”宋聽時猶豫了一會,不知該用什麼詞,“好似很熟。”
阿漓沒有回答他的話,起身說,“床鋪收拾好了,你今晚将就一下吧。”
說完阿漓欲要出去,宋聽時手一擡,搭在另一邊門框上,擋着阿漓去處,“我何時成了你表兄?”
他面無表情地望着阿漓,阿漓有些心虛,聲音提高道,仰頭注視着他,“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宋聽時接道:“自然是......”
“你想住在這,就隻能是表兄。”阿漓打斷他,“還有,我絕對不會跟你回去的,除非宋大将軍殺了我。”
那深邃的眸光裡隻剩下冰冷。
阿漓的決絕讓他怯懦,他聲音低沉,如堕泥潭,沙啞極了,“我沒有要帶你走的打算,見着你在這過得好,我便知足了。”
他放下手臂,給阿漓讓出路,阿漓欲言又止。
但願他說的是真的。
至于他為何會來到這裡,她也不想探究了,他若想說便會說。
宋聽時望着她從廊下走遠,轉角回了她的屋子,廊下燈籠被風吹得驟響,随着一聲驚雷,雲層破開,天空似乎開閘一般,暴雨沖下,洗刷着庭院,也沖走了宋聽時這兩年來心底的陰霾。
阿漓雖對他有戒備,他不在意,此刻他隻想好好陪着她,不給她任何負擔,他也不會要求她做任何事,就隻要靜靜看着便已經足矣。
直到阿漓窗内的燈火暗下,宋聽時才躺上矮榻,屋内散着藥材味,屋頂轟鳴的雨聲沖着棚頂,聽着外面的雨聲,兩年來緊繃的弦在這一刻才得以放松。
憔悴的面龐揚起一絲笑意,附着暖意。
翌日外邊天氣放晴,似乎昨夜那場雨不曾來過,阿漓還未起,昨夜她沒睡好,宋聽時的到來讓她無所适從,雖然他說了那些話,阿漓仍然心裡亂得很,思緒也被帶回兩年前,往日的畫面就如同那場暴雨,疾馳而來,讓人難以招架。
當阿漓從房裡出來時,宋聽時正蹲在庭院井邊洗漱,那把佩劍刮過面頰,這動作讓人看着觸目驚心。
宋聽時正對着看過來的阿漓,停下刮面的動作,阿漓問道:“你幹什麼?”
宋聽時放下劍,捧了一把水沖淨面頰,一張幹淨秀逸的臉俊美絕倫,晨陽還覆在他發梢上,浸了些濕。
“刮臉,在廚房沒找到合适的刀,總不能拿你殺魚的刀來刮臉吧。”他說得平淡。
阿漓長發半绾着,不能拿殺魚的刀刮面,就拿殺人的劍刮面,真有他的。
而後又注意到他衣裳濕了一片,還有些枯草黏在上頭未撥幹淨。
宋聽時連忙解釋:“昨夜雨太大了,屋頂漏水,今早雨停了,我便将屋頂修整了下,下次再下雨也不易漏,你那些藥材沒事,不過屋内濕氣重,我給拿出來晾着了。”
阿漓望着偏院的屋頂,又看看院内那些擺放整齊晾曬的藥材。
以前那屋子也沒有漏雨的,阿漓這才恍然,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就淡淡“嗯”了一下。
宋聽時站在原地,将佩劍插回鞘中,問着廊下的人:“你今日要去醫館嗎?”
阿漓瞥着他,宋聽時察覺似乎說漏了嘴,解釋道:“我知道你在鎮上醫館上工,我也要去鎮上,一道去吧。”
阿漓轉身入了正屋将頭發重新梳整後,背上藥箱就出門了。
路上還是濕的,宋聽時長褂前也還濕着,不大舒适,他也沒衣裳可換,隻能回鎮子上原先住的客棧裡換上衣裳。
還要去鎮上讓暗哨将信送回上京城,長風從衍州回去後述職,隻能給他在楚君屹面前争取一些時日,接下來還得宋聽時自己解決。
剛走出村口,正好遇着也要去鎮上的墨竹,墨竹見着上去招呼:“阿漓,阿拾表兄,你們一塊去鎮上啊?”
“你怎麼從那邊過來的。”墨竹家不在村口,阿漓不免一問。
“今日将小平安送回李大娘那,等昏暮再去接。”墨竹手裡抱着學生的課業,昨夜回去批了課業又将第二日要講學的内容進行整理,睡得也晚,連連呵欠。
又見宋聽時眼下烏青,阿漓精神也不濟,看來昨夜那場雨鬧人。
待他看清宋聽時的真容,也有些恍惚,昨日他那裝束着實有些邋遢,墨竹才沒多想,今日他刮了面,又束了發,闆正的身姿,健壯的體格,身上散着一股高不可攀之氣,不像是常人,倒像是久經沙場的将領。
墨竹心底這會起了絲危機感,從阿漓手中接過藥箱,自然地跨在肩頭,宋聽時餘光瞥着他的動作。三人往鎮上去,宋聽時跟在後頭,踩着阿漓踩過的腳印,小道經過昨夜雨刷,泥濘不好走,阿漓踩過的地方都被宋聽時腳印給覆蓋沒了。
到了鎮子,幾人各走各路,宋聽時往上京城傳了書信回去,告知長風要在盛州待多些時日,楚君屹自知他兩年操勞政事一日不歇,如今北齊内外還算安定,衍州的水患也解了,宋聽時若暫時不回上京城,楚君屹也沒意見。
隻是信中告知了長風找到了阿漓,讓他盡可放心,也可将那些派出去尋人的暗哨都調回原處,無需再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