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這才笑起來冷聲說：“你怕不是弄錯了吧？尋常人家的女郎，的确是自小學女紅，可惜惜沒有那樣好的爹娘，她小時候飯都沒得吃，怎會有人教她這些？便是後來到了我跟前，我也隻教她如何做大家宗婦，繡花這點事情，交給丫鬟不就可以了？我教她管家理賬，請了西席教授琴棋書畫，嬷嬷教她規矩禮儀。獨獨不曾教過的，就是女紅了。”

彭氏臉色驟變，下意識分辯：“這怎麼可能？她過門之後送了不少繡帕給旁人，便是我那兒，就有五張繡帕呢。”

溫七伯母噗嗤笑出了聲：“哎呦喂，我還以為惜惜的繡帕是什麼稀罕物件，所以這不要臉的狗男人得了繡帕就敢來攀咬人。合着原來那些繡帕随處可見，她送給了不少人呀。啧啧，那這狗男人的繡帕從哪裡來，就不得而知了。”

彭氏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可……都是送女眷……哪有送外男用繡帕的……”

溫七伯母大步上前，将彭望族手中的繡帕扯過來。彭望族原本不想給，但溫七伯母力氣大，還狠狠唾他一口，就将繡帕搶過來了。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便揮舞着給大家看：“你們瞧瞧，這繡帕哪有什麼特殊之處？一般人繡制的不都是這個樣子嗎？外頭賣的也是這般樣兒。”

除非比較精湛的名家，針腳和繡法别具一格，便一眼能看出特别之處。普通人對于繡品的繡法都差不多，又哪裡能分辯得出來？

像是這種成色普通，花樣也一般的繡帕，自是沒有特别的地方，一般小姑娘自己繡好拿來送人，長輩親戚朋友，那都是使得的。

倒是送給情郎的，一般女兒家都會繡鴛鴦或者雙栖蝴蝶，以示情感深厚。

茯苓解釋說：“姑娘的手如此金貴，尋常幾乎都不碰女紅針黹。若是有特别需要的，都是奴婢代為處理。更何況去年姑娘嫁過來之後，從老太爺喜喪開始，姑娘就連日忙累，而後老爺夫人連接病倒，姑娘又要操持整個中饋，又要伺候老爺夫人，哪裡得空做這些？”

這話對着秦家衆人說的，大家的面色是僵了又僵。去年秦家老太爺過世之後，秦良宇與彭氏的确是接連病重，而且恰逢秦旋秋闱，秦家多少事情需要打點的？

秦家嫡支也有兩位婦人過來幫忙，是親眼瞧着溫惜惜多麼辛苦勞累。她們還曾被彭氏拉着手，歎息說得虧讨了個千般萬般好的兒媳了呢。

如今那千般萬般好的兒媳，卻成了針鋒相對之人，如何不令人歎息？

彭望族壓着心頭的懼意，強自争辯：“我怎麼知道這不是她親手繡的？你是她的貼身婢女，一直替她代為繡制，她拿你的繡品送人，不是很正常的嗎？這能說明什麼？能說明與我有情的，不是她嗎？”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我再問問你，你口口聲聲說我家姑娘愛慕于你，是問哪家女郎送給心愛之人東西，會送自己最無法拿出手的那一樣？”茯苓的聲音擲地有聲，說完就轉向秦旋問，“秦少爺，我家姑娘與您定親多年，年年送給您的生辰禮，可有繡品這一樣？”

秦旋錯愕，搖頭應道：“不曾，她送我的一般是文房四寶，或是玉珏一類。”

女郎送人東西，也是有講究的，若是家中父兄，一般送的就是君子常用之物，且不能是貼身的，最貼身的，也不過是鞋子或者護膝一類。但鞋子護膝，卻不能送給外男——哪怕與秦旋定了親，也略有講究。

尤其是大戶人家規矩多，已經定親的男女雖可以往來，但也還不能算是一家人，不能與父兄那般親近。所以凡是需要自己動手的東西，未成親之前，一律不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