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戟點點頭:“好像後來是知道了,也再見到了那位娘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又失聯了,總之他那幾日很是苦惱,而我又因為太學舞弊的事情心煩意亂,也沒有詳細問他。”
“見了一面就能愛上人家?還跟沒頭蒼蠅似的翻遍全城去找人,也不問人家樂不樂意,可見這個人的心性是相當輕浮的,我若是他要找的人,肯定遠遠地躲着。這樣短暫的熱情,很快也就會消退了的,怪不得這人結了三次婚,沒有一次能長久,恐怕就是見異思遷的毛病。”
見羅戟不說話,青杳意識到背後論人短長不好,于是住了口,安心吃飯。
良久,羅戟才說了一句:“有個人在上天入地一直找你,你不會覺得這個人很癡情嗎?”
青杳看着羅戟笑了:“癡情?我看是癡漢還差不多。”
羅戟放下碗,鄭重說道:“也許他們兩個是前生就注定的緣分,今生到這世上來走一遭,也是為了遇見彼此。隻是陰差陽錯的,他們暫時錯過了,但是我相信他們一定會重逢的!”
那都是話本子裡的故事,但是青杳還是被羅戟真誠的語氣給打動了。
也就隻有少年心性和少年意氣才會相信這樣的美好和命中注定的緣分吧。
羅戟似是看出青杳的淡漠:“如果有一天你走了,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青杳心想我還能走到哪裡去,但她最珍愛羅戟這顆少年的赤子之心,便說:“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我也相信楊大人,他一定能和他的心上人重逢的。”
“那就祝福他。”
“你怎麼還是不信的樣子?”
青杳無奈地笑:“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嘛。找到能怎麼樣?找不到又怎麼樣?跟咱們沒有關系啊。”
羅戟今天有着異乎尋常的堅持:“賭不賭?”
青杳莫名其妙:“賭什麼?”
羅戟堅定:“賭他能找到。”
青杳實話實說:“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他上哪裡去找?”
羅戟走近握住青杳的手,目光清澈而又真摯:“賭不賭?”
青杳哄着他:“你沒有勝算的。”
“我賭他找得到。”
青杳被激起了好勝之心:“賭注怎麼算?”
羅戟抿了抿唇,方鄭重說道:“我赢了,我們就成親。”
青杳的心中微微一顫:“不好把我們的事情指望在别人身上的,咱們走自己的路就好。”
羅戟輕輕搖搖頭:“我一定會赢。如果他這麼難都找得到,咱們也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難和阻礙,白頭到老,生生世世!”
青杳明白羅戟是在通過楊國舅的外力來堅定他自己的信念和勇氣。果然他二人這段關系不是件容易的事,考驗和動搖時時會出現,刻刻都必須提醒自己堅韌真心。
青杳捧着羅戟的臉,笑着哄他:“加個時限吧,别他一輩子找不到,咱們也跟他白耗一輩子。”
羅戟用自己的手覆在青杳的手上:“聽你的。”
“就年内吧。”
羅戟喜出望外:“我赢了,開春我們就辦喜事!”
青杳微微颔首笑了,願望是美好的,但羅戟的功名八字還沒一撇,兩人的錢加起來,小院子的牆角都買不了。
更重要的是,羅戟還太小了,要到冬天他才滿17歲。即便順利,三年太學明經科,三年進士科讀完,一舉高中也是六年以後的事情。那時候,青杳就29歲了。
沒什麼能比時間更殘忍。
青杳不能、不敢也不願往下想了。
當務之急是把那個小院子買下來,青杳太需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了。
羅戟仍沉浸在喜悅中:“我和你,他和她都是前世注定的緣分,楊大人說到時我們四個一起辦婚禮,請求天地神明的見證,生生世世在一起!”
羅戟這樣說,青杳當然是很感動的,但又覺得山盟海誓,有些缥缈,遠不如此時此刻捧在手裡的這張面孔實實在在。
青杳岔開話題:“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胖了!”
青杳把那枚用紅繩挂在頸上、藏于小衣中的金戒指拿出來戴在中指上給羅戟看。
“就差這麼一點縫隙了,很快我就能戴上它,不會脫手了。”
羅戟也為此感到振奮:“太好了,再多吃點,再胖快些!”
這次的會面,雙方都感到非常滿意,隻等回去給各自的委托人報喜。重逢是這樣短暫,因此分别顯得格外艱難。
羅戟問初一的長安月旦能不能見到她,那是考前最後一場長安月旦,幾乎所有學子都會去聽,一票難求就不說了,到時肯定是人山人海。
青杳說自己回去想想辦法,不過要忙着幫梁瑤準備重陽節赴宮宴的事,恐怕未必能去。
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站在聚香樓的門口,誰也不肯先回頭走。
羅戟說:“老規矩,你先走,我看着你。”
青杳微微笑:“這回換我,我看着你走。”
僵持不下,決定石頭剪子布,輸的人先走。
平局了三五把,這麼下去,該沒完沒了了。
青杳向來是二人間做決定的那個人:“數一二三,一起轉身走。”
“一!”
“二!”
“三!”
羅戟話音剛落,青杳幹脆利落地轉身往梁府的方向走去,一直沒有回頭。
因為她知道,羅戟會一直在原地站着看着自己的背影直到目力所不及之處。
自己要是回頭的話,就會陷入又一輪沒完沒了的拉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