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杳猶豫着要不要問一問楊骎在城外别業的地址，但是又不能直接開口問，于是迂回試探着問了一句：“大人右手受了傷，這些日子寫字什麼的可還方便？若是有什麼抄錄需要代勞的，我可以……”

長壽郎無情地拒絕了青杳的主動請纓：“公子身邊難道還能沒個替他抄抄寫寫的人嗎？”

青杳一瞬間被怼得啞口無言。

上趕着遭人嫌棄了啊……青杳打消了探詢楊骎别業地址的想法。

長壽郎做出要送客的姿态。

青杳在原地猶猶豫豫、躊躊躇躇的，似乎也找不到不走的理由了。她盯着自己的腳尖，沉默了片刻，從懷中摸出一個用手帕包裹的小盒子來，遞到長壽郎的面前。

“這個……這個是我們那裡一個郎中自己配的藥膏，抹在傷口上不留疤的，煩請長壽大哥替我轉交給大人吧。算是……算是我的……”

青杳本想說“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但又念及楊骎受傷本就是代己受罪，她本該是要上門賠罪的，可偏偏她又身無長物，不知道該拿什麼賠給楊骎，甚至連一句囫囵的客套話都說不完整，青杳氣自己真是無用，忍不住揚起拳頭錘自己的腦殼了。

長壽郎不知道青杳心裡的這些彎彎繞繞，隻是看了一眼青杳托在手帕上的那一小盒藥膏，冷冰冰地說：“公子既不缺醫也不少藥，顧郎君還是拿回去吧！”

青杳略帶尴尬地讪讪笑了，自嘲道：“大人家裡什麼良醫名藥沒有，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這個藥膏确實好用，我小時候切菜傷了手，傷口也是很深的，便是塗這個藥膏，隻塗了半個月，一點痕迹都沒留下，所以今次我才特地去找那個郎中要了方子配了來給大人，希望能彌補我小小的愧疚吧……”

青杳說着聲音低下去，透出一股心虛來，又怕長壽郎不信她的話，伸手去給他看當年自己手指被菜刀切過的地方，力證這實在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藥膏，請他務必要替楊大人收下。

長壽郎收下了藥膏，也無多話，青杳也自知多說無益，再站在人家門口就是礙眼了，于是颔首行禮告辭了。

雖然沒見到楊骎的面，但是青杳人微言輕，力有不逮，能夠為他做的也就隻有這小小一盒藥膏了。

她邁着步子，在初春二月似剪刀的晨風裡，幾不可聞地淡淡歎了一口氣。

其實楊骎一直躲在府門後面，透過細細窄窄的一道門縫看着青杳，直到她走到了巷子口向右一轉，楊骎才望穿秋水地從門後鑽出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見。

長壽郎看着楊骎這副樣子十分不解，将那藥膏連手帕帶盒地遞到楊骎面前。

“公子，您要真不想見她，又何必這樣……”

長壽郎本想用“偷偷摸摸”這個詞，但是怎麼想怎麼不合适，說出來應該會被他的公子抽大嘴巴，是以生生憋回了肚子裡。

“噓！你啥也别說！”

楊骎揚起還纏着紗布的右手止住了長壽郎的欲言又止，隻低頭看顧青杳給他送來的藥。

膏體是琥珀色的，裝盛在一隻小小的鋁盒裡，盒蓋上雕刻着山茶花的樣子，看着應該是她曾用過胭脂水粉的舊盒子。盒子托在一塊素色的手帕裡，手帕上沒有任何紋繡花樣，是坊市上随處可見的顔色和樣式。

她行事還是一如既往的謹慎和避嫌，送出的東西從不叫人看出出處來。

然而也不能怪她，她小時候吃過大虧。

顧青杳心裡還是有我的，楊骎心想，即便從前沒有，這一回也紮紮實實地有了。

但是、但是、、、

楊骎的心意卻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