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違的溫存是甜蜜的。
羅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為一個青年,對情愛有着執着和熱情,隻是偶然恍惚的瞬間,青杳在他的臉上瞥見了羅劍的影子。
這個是弟弟,那個是哥哥,雖然羅戟要英俊得多,但是再怎麼說,他和羅劍還是流淌着相同的骨血。
這個發現讓青杳幾乎感到一絲遙遠的痛楚,悶哼了一聲。
羅戟立刻察覺到了,他停下了動作,輕吻了一下青杳的額頭眉間,問道:“對不起,是不是我……”
青杳微微地搖頭否認了。
羅戟很體貼地把動作放得輕柔緩慢,像春水一樣淹沒蔓延了青杳的四肢百骸,她閉上眼睛,想象自己沐浴在一泓溫泉中。
盡管青杳有時興之所至會追求一點小小的刺激和激情,但她喜歡的還是細水長流和耳鬓厮磨的纏綿。
而羅戟總是很有耐心地等待她、陪伴她,打趣她的腦子轉得太快,所以身體總是要慢上一步,登山似的,緩緩抵達巅峰。
就像此刻,青杳像個嬰兒一樣伏在羅戟的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氣,直到她和他的呼吸心跳合二為一成同一頻率。
羅戟說東宮遴選太子舍人的事從去歲冬狩的時候就開始了,一直在暗中進行,所有的太學生都在考察範圍内,隻是秘而不宣。
每一節課堂上的表現、每一次的作業、每一次的考績……全部都是評判的參考,而考核無處不在。
羅戟是在自己進入決選二十四人的名單時才從太學的老師那裡得知了這件事情。
與此同時,從那一刻起,最終哪八個人會成為太子舍人就由不得任何人擺布和運作了,因為太子會親自做出選擇。
據說,羅戟是太子親手從二十四個人裡面第一個選中的,而王适在最後一刻遺憾落選。
被選中後,羅戟被帶到了東宮觐見太子。當他行完禮擡起頭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眼前這個和自己同齡的少年人竟然是與自己有過幾面之緣、原本以為隻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個自稱名叫“李海”的世家子弟,卻原來每一次的擦肩而過都是對方有意的安排,每一句不經意的對話都是來自帝國繼承人的考核。
太子扶羅戟起身的時候,羅戟尚陷在不甚真實的沖擊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通過考核的,盡管太子表示那已經不重要了。
太子将在三月時入讀太學,到時羅戟會和另外七個太子舍人一起出入随行。當然太子不會像一個普通的太學生那樣日夜待在學宮裡,他隻會在特定的課程上出席,這也就給了太子舍人們一些特權,他們的時間和出入較此前自由了,這也是羅戟今夜能夠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青杳靜靜地聽羅戟說完,呼吸也歸于平緩悠長。
還不等她開口詢問,羅戟就立刻猜到了她的心思,解釋道:“但是和你保持距離是另外一樁事,因為事發突然我來不及跟你解釋,隻能事急從權……”
羅戟要是不說,青杳也不知道,那日在姚氏的茶坊發生了口角之後,羅家的公婆害怕青杳在太學給羅戟穿小鞋,暗中商量要以青杳勾引小叔子之名把她女學的職位搞黃,羅戟受命要經常和青杳往來,好讓他們能抓住把柄。羅戟自然是不能答應,隻能暫時和青杳一刀兩斷做切割。
得知這個緣故,青杳默了默,問:“那你為什麼不叫遠達兄給我傳個話?叫我心裡也有個數啊。”
羅戟手臂收緊了力量,把青杳緊緊地攬進懷中:“我怕你一生氣,真的跟我一刀兩斷了。”
這話倒是不假,青杳最拿不準主意的時候确實動過這個念頭。
“你生我的氣了吧?”羅戟用下巴蹭了蹭青杳的額頭。
青杳也不想裝大度騙他:“一點點。”
“那天我在聽羽樓都要急死了,生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羅戟的聲音帶了點鼻音,委屈的語氣讓青杳幾乎一瞬回到了他們還是小孩子的歲月,那時他們也總是每晚這樣頭并頭躺在床上,把白天受的委屈含着鼻音甕甕地跟對方說一說,說出來心思輕快了就不難受了。
在被任命為太子舍人後,羅戟第一時間就跟家裡攤牌了。
他現在已經有了官身,又是在太子身邊行走,他想娶誰,什麼時候娶就有了絕對的自主話語權,不必拘泥于迂腐的父母之命了。
“他們若是不同意,就當做沒有我這個兒子吧,他們為我做的決定也不是都為我好的,我現在長大了也能夠看分明了,”羅戟在被子裡握住青杳的手,“我要是被逐出家門,你可要收留我啊,你要是也不要我,那我就無處可去了。”
青杳在心中輕輕歎了一聲,沒想到最後的最後,還是用了這個破釜沉舟的法子。
但是細想,确實也沒有更好的攤牌的方法,羅戟至少為了他們的未來勇敢地做了個不孝子,而羅家公婆囿于他太子舍人的官身應該也不會有所動作了,畢竟如果鬧起來影響了羅戟的前途,就得不償失了。最多拿二人曾是姻親的關系說事,但這個事的尺度很靈活,退一步,青杳早就和羅家斷離,已經沒有什麼親戚關系了。
青杳隻是在想,她要反複地踏入羅家這條河流嗎?她有些不确定。
羅戟從身後擁着青杳,手臂環在她的腰上,呼吸深長,他胸膛的熱力傳遞到青杳的後背上,讓她覺得很溫暖也很安甯,但是她卻失眠了。
青杳輕輕擡起羅戟的手臂,從他的懷抱中鑽出來,在深夜裡抱膝坐在床邊看他的睡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