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戒指不見了,羅戟早就發現了,要是還在,她一定會天天挂在脖子上的。
金戒指丢了可以買新的,可是記憶丢掉了去哪裡找呢?
她又把自己當做小孩子了,這幾乎讓羅戟有些生氣和不忿起來。
青杳把那條手絹在手指上纏了又纏,絞了又絞,本來想趁此機會把手帕回收到自己手裡的,不然将來羅戟議親的時候懷揣着前嫂子送的手帕,怪怪的,說不清楚。青杳随着春風打了個寒顫,幾乎要從一條手帕想到□□上去。
“你送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羅戟幾乎有點賭氣的成分,“你說夏天的手帕要繡竹葉,秋天你要送我一條繡楓葉的,冬天還要送繡雪花的,你現在又要收回去,說話不算數!”
青杳眨了眨眼睛,對他所言沒有一絲印象:“我真這麼說過?”
羅戟看着她懵懂的樣子,真有點又氣又苦:“噢!你現在不認賬了!”
“你等會兒,你别急,”青杳一陣心虛,隻能先安撫羅戟,“你容我想想。”
青杳低着頭繼續絞手帕。
她想,好端端的,怎麼能給這麼大的小叔子送手帕呢?從前的我,往外送這種傳遞情誼的東西,似乎有點沒有分寸啊……
“那……我還有送過你什麼别的東西嗎?”青杳試探着問。
“當然有!”羅戟理直氣壯地開始一樣一樣往外翻,“可多了!”
青杳一聽“可多了”這三個字,心頭一緊,挑了挑眉毛。
“荷包、扇子、筆墨、香囊……反正可多了!”
雖然羅戟隻拿出來一個荷包,棗紅的絨布面,繡着一隻黑色的小狗,但是他喋喋不休列舉了很多青杳送他的東西,包括不限于什麼時候送的和為什麼送的。
“你病了一場,現在小氣了,送出去的東西都要收回來了嗎!”
青杳嘴硬:“誰說的!送出去的東西就是送出去了,哪有要回來的道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這還差不多,”羅戟迅速把濕手帕從她手中抽回去揣進懷裡,“把我的東西還我,還有你許過我的東西也不許賴賬,秋天我要一條繡楓葉的,冬天我要一條繡雪花的!”
“誰賴賬了!”青杳想到剛才梁瑤那裡似乎也有個自己送的荷包,針腳走線都如出一轍的,看來自己從前就是喜歡給人送東西,豁然輕松了,“誰賴賬我都不會賴賬,許了你的肯定是會給你的!”
羅戟這才滿意地笑了,一雙笑眼彎如新月,伸手撫了撫青杳的頭發,小狗似的,開心了。
但那笑意并沒有存續多長時間,就被憂色代替了:“可是從前好多事情你都忘了,你現在看我,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青杳不同意他的這種說法:“除了我爹娘以外,我幾乎把所有人都忘了個精光,可我都還記得你,這樣還不夠嗎?”
這樣不夠,當然不夠啊!
“你把很關鍵的事情忘了。”
“那你跟我說說,說不定我就能想起來了呢。”
羅戟嗯了一聲,欲言又止地,沉吟了。
青杳知道他性格腼腆,于是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他:“說呀。”
羅戟糾結再三,發覺很難開口,隻是問:“你還記得去年你的生辰發生了什麼嗎?”
青杳的生日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她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搖了搖頭。
羅戟不甘心:“那天夜裡,下了很大的雨。”
青杳不以為然:“秋天嘛,長安城雨水多。所以呢?發生什麼事了嗎?”
羅戟憂愁地歎了一口氣:“你不記得了。”
青杳有點着急:“就是不記得了才問你的嘛!”
羅戟扶着青杳的肩膀:“你忘了咱們是一家人了!”
青杳覺得莫名其妙:“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嘛!”
羅戟幾乎有些自暴自棄,隻恨自己笨嘴拙舌,她說的一家人和他說的一家人不是一回事。
青杳不解其意,自覺很委屈:“你都把我說糊塗了。”
“我們本來是一家人,後來、後來你跟羅家斷離了,咱們就不是一家人了,再後來,你生辰那一天,就是去年中秋節,夜裡下了很大的雨,我們又是一家人了!”
羅戟頓了頓,下定決心似的握住了青杳的手:“我們的命連在一起了!”
青杳覺得這條小狗仿佛受了什麼刺激開始說起瘋話來了。
“好好好,一家人,一家人,”青杳順着他的話安撫他,“我又沒有不認你,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
青杳看羅戟這個語氣,很難相信他沒有生氣。
這時遠處一對雙胞胎在叫羅戟的名字,羅戟很不耐煩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應了一聲。
青杳恰好認識這對雙胞胎,他們時常跟在萬年縣主身邊,哥哥叫崔深,弟弟叫崔淺,和羅戟一樣都是太子舍人。
“我得走了,”羅戟俯下身子輕輕地握住了青杳的肩膀,“你一定要想起來中秋節那天發生的事情,求求你,答應我,好不好?”
“我……我盡力吧。”
“實在記不起來,上元節那天記得也可以。你一定要想起來答應過我什麼……不然、不然……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青杳心裡隐隐有些擔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欠了羅戟一筆巨款,而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要,所以才這麼反常,說出這樣含糊的話來。
“對了!我要帶你回通濟坊的家裡看看,說不定就能想起來了,你等我!等我帶你回去!”
說着,人已經跑遠了,聲音散落在春風裡。
青杳感到非常懊惱,怎麼連羅戟說話都這麼奇奇怪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