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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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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骎腋下夾着顧青杳的胳膊,托着她被灼傷的手,就保持着這個姿勢把她帶上了馬車,向着道政坊那處宅子駛去。

“咱們家裡離宮裡太遠了,”楊骎的聲音有點發抖,捧着顧青杳的手輕也不是重也不是,“我們先去道政坊那處宅子處理一下傷口。”

顧青杳一眼一眼地看他,看他額頭和鬓角滲出的冷汗,看他眼底裡因為缺乏休息顯出的紅血絲,看他急促地敲擊着車頂厲聲讓車夫再快一點。

“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楊骎捧着顧青杳的手,對着傷口輕輕地吹氣,“有我在呢,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再快點!”

顧青杳覺得自己的胃突然被誰攥了一下似的,有一種五味雜陳的酸脹感。

突然很多個瞬間從心底往上湧,沖進她的腦子裡,擠到她的眼前來。

她印象裡楊骎總是嬉皮笑臉的,總是蹬鼻子上臉地惹自己生氣,卻沒見過現在這副面孔。

他的聲音在發顫,說話也語無倫次的,一時要站起來在車頂上撞了頭,一時又如坐針氈。

他怎麼這樣呀,顧青杳在心裡輕輕地想,怎麼都這個年紀了,還是這麼不老成?

要是擱從前,她就要忍不住拍他一下,或者拿言語譏諷他兩句了,兩個人保準是得要在車裡吵起來。

但是今天顧青杳突然心有所感,發現自己有點看不清這個人了。

有時看他城府深,有時看他嫌煩,有時怕他心機沉,有時恨他手段狠。

但他這個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沒有人能裝得這麼像。

顧青杳看得出來,楊骎是真的心焦。

她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輕輕地握住了楊骎的手指。

她的手剛才在椒房殿裡握了很久的冰,此刻涼的像寒鐵一般,可偏偏是這麼一握,讓楊骎整個人浮躁焦急的心境一下沉靜下來了。

他一翻手掌,把顧青杳那隻冰涼的左手包覆住了。

楊骎心亂如麻。

起初是外甥女濤濤先找上門來,說皇後把驸馬召進宮裡去了,當時他懶得管這樁閑事,也并沒往細裡思量,隻是好言好語地把濤濤哄回去,果不其然,沒多久就說驸馬已經出宮回府,楊骎還翻了一陣白眼,心想自己這算怎麼回事,怎麼還給外甥女處理起家務事來了!

直到手下來報,顧青杳也被皇後召見,楊骎才隐隐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可是皇後找顧青杳能怎麼樣呢?連他都抓不着顧青杳和羅戟相好過的證據,皇後就更無從說起了。

他恨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就擡起屁股拔起腿闖進椒房殿裡去;

他恨自己墜馬摔傷了腿以後就不敢再騎馬,可是最快的馬車也沒來得及阻止顧青杳往自己掌心裡塞火炭;

他恨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遇事遲,每一次都是等到顧青杳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了他才出現;

他恨顧青杳每一次倒黴都是因為他。

為什麼,他越想要保護的人卻越要因此受到傷害?

一進道政坊的那間宅子,楊骎就把宅中仆人使喚得團團轉,一會兒要溫水,一會兒要涼水,領着顧青杳進了那間書齋,他自己先是爬高上低地找燒傷藥和燙傷藥,找不着又呼呼喝喝了一陣兒,院子裡亂哄哄的,顧青杳左顧右盼,感覺宅子上下仿佛着了火似的。

仆從們走馬燈似的出來進去,端這個送那個,又被楊骎一一地攆了出去,親自跪在顧青杳的腳邊給她的手心上藥。

顧青杳隻覺得掌心火辣辣的,若說痛倒也不至于就痛得要死要活,非要形容的話,差不多是小時候被先生拿戒尺打了手心的那種疼法,手心發燙,還有點癢,隻是傷口的形狀可怖——右手手心有一塊鴿子蛋大小的灼傷,皮肉外翻,邊緣焦黑,内裡鮮紅,沒什麼血,傷口往外滲着黃色的液體。

那句“疼不疼”像含棉花似的,楊骎怎麼也問不出口。一定疼死了,不要說顧青杳,連他的心都跟着一抽一抽地疼,疼得快要喘不上氣。

他定了定神,擡頭看了一眼顧青杳,她神色如常,正盯着掌心的傷口發呆,有種曆經磨難風霜後一絲不苟的端莊。

“杳杳,你咬着這塊手帕,我得把傷口的腐肉幫你剔掉,會很疼,你疼了你就掐我、打我、喊出來,但是一定得清幹淨,不然這麼好的一隻手就留不住了……”

顧青杳視線在他的臉上飛快地一轉,接過手帕塞進嘴裡,“嗯”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

沸酒澆在傷口上,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音,顧青杳閉上眼睛,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左手緊緊地攥住了衣袖。

楊骎見狀,趕忙膝行上去捂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額頭貼在了自己的肩頭,顧青杳悶悶地帶着鼻音發出了痛苦難耐地低低呻吟,但片刻後她就收束住了這一撥痛楚帶來的反應,拍了拍楊骎的手臂示意他繼續。

但這一次,是楊骎下不了手了。

他看着那猙獰可怖的創口,手裡的刀尖一直在發抖。

顧青杳從他的肩膀上擡起頭來,兩個人的視線短暫地交彙了片刻,楊骎不知道該說什麼,顧青杳則覺得什麼都不必說。

她看了一眼垂手侍立在側,戰戰兢兢的太醫。

“讓大夫來吧,”顧青杳拉着楊骎的袖子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左手邊,“你陪我坐一會兒。”

太醫接過了薄而鋒利的小刀,輕手輕腳地幫顧青杳清理腐肉,楊骎直眉瞪眼地盯着太醫的一舉一動,顧青杳都能感覺到太醫汗毛直豎,渾身不舒服,于是她歪頭靠在了楊骎的肩膀上,逼着他的目光從太醫的身上轉移開來。

楊骎似乎頗為不信任太醫,兩隻手無處安放似的總想躍躍欲試地幹點什麼,顧青杳摁不住他,看到桌案上一個大果盤,裡邊五顔六色的擺着各種時令的鮮果,就伸出手指給楊骎看。

“我渴了,你給我削個梨。”

楊骎得令而去,一手拿刀一手握梨,眼睛還得盯着點,因為顧青杳要求削下來的果皮一定得是長長的一整條,要是斷了就得重削。

楊骎削完梨,又遵照顧青杳的要求給她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水晶盤子裡,上面還要叉上銀制的小叉子,做完這一切後,顧青杳欣賞了一下這盤梨,然後吃了三小塊,又像個被慣壞了的小孩子一樣說要吃蘋果。

楊骎有求必應,削完蘋果又剝蜜橘,顧青杳吃完水果吃幹果,在吃了八顆花生,十二粒松子,等待楊骎砸第三隻核桃的時候,動作麻利的太醫已經清理幹淨了腐肉,留下生肌止血的藥粉後不多言語地悄悄離開了書齋。

創口上撒了厚厚一層白色的藥粉,顧青杳歪着頭不帶感情地看,想起來在突厥的時候楊骎的後背被刺客土渾殁砍了五條大口子,軍醫也是往他背上撒這種白色的藥粉,跟和面似的,而他當時像個大烏龜似的趴着,就那麼晾着背上的傷口。

她突然覺得回憶生動得有點好笑。

笑意在顧青杳的眼底淺淺地漾了一下,轉瞬即逝,以至于楊骎完全沒有留意到,他捧着顧青杳這隻受傷的手,額頭輕輕地貼在她的指尖,忍無可忍地滴落了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楊骎重複着這世間最沒用的三個字,除此以外他不知如何表達他的痛苦和歉疚,他撲到在顧青杳的腿面上,覺得無顔以對。

顧青杳居高臨下地看着楊骎,想到自己無論是離他遠還是近,似乎都免不了要跟着倒黴,心中生出“怎麼辦”之感。

胸口突然沖上一陣痙攣般的痛楚,讓顧青杳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跟着顫抖了。

那是很具體的疼痛。

她在東市人流湧動時被擠進羅戟的懷裡時第一次感受了這種疼痛;

在長安月旦重啟之日遙遙看着臨水高台上的智通先生時痛了一次;

在二十三歲中秋節靈都觀的夜雨中痛了一次;

在以為自己落選女學師的那個冬至的夜裡痛了一次;

在看到羅戟和公主在一起生出愛的殺意時痛過;

在收下楊骎送的玉兔時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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