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是誰,不用多介紹了吧?”
顧青杳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她尚不知這女人什麼來頭,隻當她是個走錯了雅閣子的客人,于是不含褒貶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後在心中很客觀地評價道“美人”。
“你真不知道我?”美人不請自來地坐在了顧青杳的對面,“我叫王妫,齊國公的侄外孫女。”
這位王妫堪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因為渾身上下哪哪都長得大氣。首先是個子大,配上一副大骨架,看着就很氣派,再加上一組大眼方鼻闊口的五官,身着一條豔紅的石榴裙和姜黃色的披帛,簡直可堪與國色牡丹争輝。
王大美人也絲毫不加掩飾地審視着顧青杳,末了覺得她實在是不足為懼。
“照理說得等到我過門之後再叫你過來請安,但我是個急性子,你的事我也聽了不少,耐不住就先來看你一眼,今天就先免了你的禮,回頭我嫁過去了你再補上吧。”
王大美人說得理直氣壯,叫顧青杳不得不開口應付一下。
“這位娘子,你是不是走錯門、認錯人了?”
“錯不了,”王大美人上揚的眼角飛出一個趾高氣揚的眼神,“你不就是楊骎家裡那個小妾嗎?皇後預備給我倆指婚,估計你身份太低,他就沒告訴你。”
顧青杳感到那股看不見的力量又在背後推了她一把,推着她不能坐以待斃,推着她要有所作為。
“楊骎現在滿長安逛窯子的事你知不知道?他身上沒什麼髒病吧?”
這位王大美人身上的貴女氣度本就有點灼人,現在她說話的态度也有點不招人待見了。顧青杳雖然承認她是個美人,但比起真如海又差得遠,這便令她更不想慣着她身上的驕縱勁兒。
難聽的話顧青杳也會說:“你是不是太閑了?還不是我們家裡的人,先操起我們家的心了?”
王妫倒是不和一個小妾一般見識,很大度地一笑:“你用不着這樣,我不是來與你為敵的,我聽齊國夫人說你生不出孩子來?你放心,我過門以後不會為難你,男人都一個德性,沒有你也會有别人,我知道你是跟着他出生入死過的,他要是對不起你,我也看不上他,不過你不能生孩子這事是個硬傷,到底你的腰杆子是硬不起來的。我跟我先頭那個男人生了二子一女,得跟着他們死了的爸爸姓,我跟楊骎生的再另算,我不是容不下人的那種女人,你做個貴妾,吃穿住行保證一點都不帶薄待你的。”
顧青杳聽這女人說話,便覺得她那有限的一點腦子恐怕都長在了腳後跟上,不欲和她本人為難,隻不過王妫的出現是為了掠奪她的權力而來,這就由不得她不出手了。
捍衛權力,是生死的大事,與男女何幹。
“你是要嫁給楊骎,不是要嫁給我,你有什麼想知道的我勸你直接找正主問去,我現在、以後都沒工夫跟你扯淡,”顧青杳對着王妫淡淡一笑,“不過,我勸你再去打聽打聽,皇後和齊國夫人怎麼就選中你給楊骎當正妻了。”
顧青杳這話說了又好似沒說,叫王妫微微蹙起了眉頭。
“你想想,你再好好想想,”顧青杳皺着眉頭微微笑着一搖頭,“别急着做決定。”
王妫滿腹狐疑地被顧青杳一番話送出了聽羽樓,出了門越想越不對勁兒。
楊骎可是國舅,現在又是權傾朝野的副相,怎麼也不至于娶不到個夫人吧?
回想皇後和齊國夫人跟她談這門婚事時的神色,有些和顔悅色地過了分。
别是裡頭有什麼隐情?
王妫回頭看了一眼聽羽樓的招牌,又回想了一下顧氏貴妾的言行舉止,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勁兒。
就在王妫派人四處打聽楊相内宅秘聞的時候,楊相本人也得知了這一消息,卻并未加幹涉。
他覺得給顧青杳施加一些刺激也未嘗是壞事,時不時的應該提醒提醒她,自己的行情還很可以,她也應當有一些危機感。
否則看她對自己出入聲色場所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的樣子,楊骎難免心下要猜測她是太沉得住氣,還是太不關心。
而顧青杳也确實如他所願地真的有了一些危機感,因為楊骎得到最新的消息是夫人命人套了車,一大早就往歸元寺燒香拜佛祈福求子去了。
這讓楊骎覺得在他和顧青杳長久的角力中,他終于小小地扳回了一局。
二人對嫌隙在彼此心中滋生都一無所知,分頭各忙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