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一見鐘情的女孩默默地承受了一場原本不屬于她的暴力傷害,而施暴者正是他自己。
見他起身向外走去,肖意伸手阻攔:“你要去哪兒,長川,你冷靜一點。”
俞長川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冷靜過,他隻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他要聽自己的父親親口告訴他。
肖意知道自己攔不住,但放任他這個樣子出去也實在放心不下,于是正色道:“我送你。”
從Le中心到俞家大宅距離并不算遠,俞長川安靜地坐在後排,一路沉默。
車子駛入俞家大宅,肖意将車子停穩,他看了一眼後視鏡,車内沒有開燈,俞長川的面容被濃黑的夜色掩映,他看不清楚。
他直視前方,放低了聲音:“待會你跟俞伯伯好好溝通,父子一場,不要傷了和氣。”
俞長川沒有回應,肖意拿不準他的心思,見他推開車門,便趕緊跟着下車,他知道自己攔不住,隻能再次喊住他:“長川,姜梨選擇對你隐瞞,說明在她眼裡,俞伯伯值得她這麼做。”
俞長川怔了怔,未置一詞,繼續往屋裡走去。
俞淮書看着面色不善的兒子,知道他已經知曉了一切,跟他預想的時間差不多。
俞長川這次顯然沒有任何耐心,他看着氣定神閑地站在書桌旁揮毫潑墨的父親,氣極而笑:“您真是好興緻。”
俞淮書頭也未擡,直到最後一個字在紙上落定,才将筆收起。
他瞥了一眼站在眼前的兒子,早已褪去了青蔥少年的稚氣,他現在正處在一個男人最好的年齡階段,身上隐隐透出的是上位者掌控一切的淡定從容。
隻是,還是欠缺了少許耐心。
他閑閑地說道:“難得今天主動回家。”
俞長川心裡升騰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緒,攪的他心神不甯,說出的話語自然就透露着涼薄:“這是家嗎?我媽媽并不住在這裡!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一個金屋藏嬌的父親,一個哀怨半生的母親,再加上一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兒子,我們這樣的家庭,您不覺得詭異嗎?”
俞長川輕勾了下嘴角:“奧,不對,或許您是有家的,隻是不在這裡。”
俞淮書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平靜,仿佛在叙述一個别人的故事:“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其實,你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比你年長一些。”
俞長川極力控制着情緒,試圖接受這個炸裂的消息,即便他已經從那些照片中提前知曉了答案,但此刻,這件事情從自己父親的嘴裡說出來,還是讓他震驚不已。
他喃喃低語:“您居然瞞了這麼多年。”
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父親的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他跟自己的母親被他輕而易舉地玩弄于股掌之間。
俞淮書知道,這個秘密被保守了這麼多年,早已超出了他的預期。他老了,俞氏交到俞長川手中再穩妥不過,他是放心的,隻是,那個失智的孩子需要庇佑。
他歎了口氣,三十多年前的事情現在想來恍若一場大夢,已經缥缈的看不真切了。
“我在湘南大學教書時有過一個女朋友,本來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後來學校有個出國留學的機會,那個時候,出國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的,她不想放棄,我隻能放手,所以,當初我們算是和平分手。後來,我遇到了你媽媽,最初,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熱情開朗,像個小太陽一樣充滿活力,照亮了我陰霾的生活,我們相處得也算愉快,直到你外公出面阻攔,我才知道跟我在一起的居然是安盛集團的千金。”
俞長川在心底冷笑,多麼俗氣的橋段,遭遇愛人背棄的大學教授,一身文人風骨,卻懷才不遇,有朝一日被豪門千金另眼相看,從此走向了人生的巅峰。
他追問:“然後呢?您是怎麼鼓動我媽反抗外公的?”
俞淮書沒有理會他話語裡的冷嘲熱諷,繼續說道:“當年的我也是意氣風發,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輕視,我主動提出了分手,想要斷掉這段感情。後來,你外公突然去世,你媽媽大受打擊,偌大的家業需要支撐,我便從湘南大學辭職,正式加入了安盛集團。”
俞長川如實闡述:“鸠占鵲巢,安盛變成了俞氏。”
俞淮書笑了笑:“我承認,最初這段婚姻确實摻雜着現實的利益,但是長川,我并非鐵石心腸之人,我與你媽媽也是實實在在有過感情的。”
俞長川失笑:“有過感情?那怎麼還會與别人有孩子?”
“我們當初分手時斷的徹徹底底,從未想過再跟彼此有牽扯,所以,她一直獨自一人撫養這個孩子,從未找過我,不過是機緣巧合下我才知道了這個孩子的存在,但是,長川,他是我的親骨肉,我不得不承擔起做父親的責任。”
他不是留戀過往的人,任書意更是,所以面對出國的機會,她會毫不猶豫地抓住,如果不是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他們兩人此生絕不可能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