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期間,語文課代表林聽從辦公室裡将本班同學的成績單拿了過來,成績核對沒有出錯的話則在成績單上簽下名字。
當成績單從前桌傳到陳恕手裡的時候,他核對過後在簽名欄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張A4紙就足夠将全班四十一位學生的成績排放在上面,陳恕簽下名字時,鬼使神差地順着往下看。
滿滿一頁紙,他蓦然在其中一眼看到了張期期的名字,年級第十五名,以及“血淋淋”的英語88分……而她其他科目接近滿分。
陳恕:……
大概張期期就是他之前在十二班時聽說過的“偏科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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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
京照一中體育課向來就有跑操的習慣,一節課前二十分鐘用來熱身加跑步了。
今日是大晴天,操場上曬得發燙,連一旁樹上的葉子都似乎焉了吧唧的。
跑完操之後,高二一班的男生簡直恨不得此刻能光着膀子,許蘭亭更是一腦袋紮到了水頭頭下面,洗洗臉,把水潑在胳膊上降降溫。
男生們在水龍頭處打打鬧着,許蘭亭抹了一把臉道:“那邊是國際班的學生,找他們打球去?”
周嘉先點點頭,“行!走吧。”
“難得啊,先哥居然要出手了!先哥出手,天下我有。”
周嘉先拍了拍許蘭亭的腦袋,“好,那你先哥帶帶你。”
“哈哈哈,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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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照一中的體育課是不允許回教學樓的,所以得知班裡的男生們要和國際班的人打籃球賽,在小賣部坐着的女生三三兩兩地走回了操場上。
籃球場的周圍設置着觀衆席,女生們相伴着坐在一起,一邊喝着奶茶,一邊聊着天。
剛才跑操結束,原地解散後,張期期偷偷溜回了教學樓。
此刻,她手上拿着那卷卷起來的油畫,一眼就看到了籃球場觀衆席上仿佛格格不入的陳恕。
重點班和平行班的比賽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班上的男生大多站在籃球場的外圍,球進了,他們歡呼一聲,球被截了,他們拍着大腿歎息。
女生們坐在一起,三三兩兩笑鬧着,給自己班加油,甚至評點着班上男生進球的姿勢帥不帥,酷不酷……
觀衆席的後方是一連排的巨大的榕樹,榕樹素有“一木成林”的說法,遮天蔽日,整個觀衆席隐在樹冠的陰影下。
陳恕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炎炎的夏日,他依舊穿着長袖的校服襯衫,微微靠在椅背上。樹冠的陰影将他的神色掩蓋。
張期期貓着腰擠開籃球場外圍的男生,跑上了觀衆席。
“陳恕……我可以坐這兒嗎?”張期期微側彎着腰,笑着問道。
陳恕側首擡頭,對上了少女充滿笑意的眼神,他頓了頓,“嗯。”
他看向了遠處的天,天藍風燥,白雲悠揚。
張期期并排着坐在陳恕的身邊,她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低聲試探着道:“陳恕,那天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真的。你别生氣了,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陳恕抿了抿唇,“我沒有生氣。”
沒有生氣?張期期微探出身子,試圖從陳恕的正面端詳他的神色。
她的氣息好像萦繞在他的耳邊,陳恕渾身僵硬。
“真的沒有生氣?那你為什麼躲着我?”張期期又道。
陳恕指尖微攥,猛地站起來,他梗着脖子看向遠方,“沒有生氣,沒有躲着你。”
話一說完,他擡腳欲走,張期期連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等等,你别走。”
她微微用力将對方拉回座位上,“好啦好啦,你快看,這是什麼?”
張期期眨巴眨巴眼睛,将手上的油畫緩緩展開,一副等待誇獎的模樣。
陳恕側身低頭看向油畫,隻一瞬間他愣住了,畫紙上的少年神色甯靜,抱着貓、撐着傘,路燈的光影傾洩下來,光影朦胧之間,恍然如夢。
……這是他。
張期期笑着遞給他,道:“好看嗎?我畫的呦。這幅畫送給你……”
陳恕微怔,這是第一次,他收到同齡人送他的禮物,“可這是你的畫……”
張期期笑道:“可這上面畫的是你呀,我送給你了,你可不要怪我侵犯你的肖像權哈。”
陳恕抿了抿唇,指尖微微顫抖地接過油畫,沉默片刻後,他将油畫卷起來,輕聲道:“不會的。”
他想了想又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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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人聲鼎沸,少年們揮灑着汗水奔跑着,在輕輕吹拂的悶熱夏風中,陳恕好像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油畫卷在手心,他虛虛握着,生怕畫上有了折痕。
張期期雙手的後肘支在膝蓋上,手掌捧着臉看着國際班和重點班打球賽。
許蘭亭在球場上顯得格外地亢奮,張期期支着臉,巡視一圈後,果然在觀衆席上看見了捧着小本子看的林聽。
少年啊,總是企圖通過百般手段表現自己,利用人群的喧嚣讓喜歡的人擡頭看他一眼,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