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紀較小的男孩靠着年紀較大的男孩昏睡着,而年紀較大的男孩瞪大雙眼,眼神滿是驚恐和不安,他害怕是剛剛出門的那兩個人販子又回來了……
然而當看清卷簾門外最前方身形挺拔的大哥哥,以及他身後圍着的一群叔叔伯伯大爺大媽們時,他頓時意識到他們有救了……
男孩眼底噙滿淚水,他身旁靠着的是他親弟弟,這些時間來一直是他在安慰着幼小的弟弟,可是……可是他也害怕啊!
…
陳恕看見了,他身後的衆人自然也看見了,人群頓時一陣嘩然,群情激憤,他們咒罵着人販子的、心疼可憐着孩子……
然而這些聲音卻仿佛如潮水一般從他的世界消退了,他的世界一片寂靜,看着昏暗倉庫中那個小男孩眼眶溢出來的淚水,他仿佛穿越了時光,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陳恕拔腿就往裡面跑,他一腳仿佛跨越了十幾年的光陰,他跑進了昏暗、冰冷、封閉、灰塵漫天的倉庫内。
衣着單薄的男孩擡頭望着他,聲音嘶啞,他小聲喊了聲:“哥哥……”
陳恕眼尾發紅,幾乎要落淚,但他卻笑着應了一聲,“哥哥來救你們了……”
他迅速脫下身上的羽絨服,披在兩個小男孩身上,他雙手張開,一把攬住了他們,抱起來。
陳恕身後緊跟着的衆人們也擠入了倉庫内,中年男人見陳恕吃力地抱着兩個小男孩,他上前一步想從陳恕的手中接過一個,但陳恕卻微微将他的手撞開,緊緊地把孩子抱在了懷裡。
無奈之下,其他人隻能虛虛伸着手,護在陳恕的身旁。
他緊緊地抱着兩個男孩子,一腳踏出了命運給他們的牢籠,昏暗冰冷的倉庫在他身後,他不再回頭望一眼。
蒼穹灰霾散盡,濃雲散開,金色的光茫傾灑下來,普照在每個人的身上,帶去濃濃的溫暖。
陳恕低頭看着沐浴在陽光下的兩個男孩子,曾經身上、心上無時不刻的苦痛和絕望仿佛被輕柔地撫摸過一般,他的鈍痛得到了緩解。這一刻他滿足了,他仿佛越過了時光,救下了當年的自己和弟弟。
-
遠處隐隐約約傳來警笛聲,圍觀的人民群衆頓時一陣嘈雜,“誰報的警啊!警察怎麼來得這麼快?”
張期期&林聽&周嘉先&許蘭亭:……
…見過嫌棄警察來得慢的,沒見過嫌棄來得快的。
“他大爺的,我還沒踹多兩腳呢!”
“還真是人販子,揍死他……”
“……”
巷子不大,附近又滿是圍觀的人民群衆,警察到了現場附近隻能下車狂奔。
“隊長,你跑那麼快幹嘛?不是說已經抓住了嗎?”剛畢業的小警察邊跑邊大喘氣喊道。他們剛剛下車的時候,附近的人就告訴他們已經抓住了人販子……
被喊隊長的男人頭也不回,吼了一聲,“我是怕我們到得太遲,人販子被打死了……”
果不其然,他們在沖入現場中心時,就受到了附近圍觀群衆的阻力,那圍成圈的群衆愣是沒給他們倆讓一步路。
等他們千辛萬苦擠到了最前面,地上那兩個人販子已經半死不活了。
*
作為最先發現人販子的陳恕一行人自然被請到了警察局做筆錄。
張期期、林聽、許蘭亭、周嘉先以及中年男人對整件事都是一知半解的,因此嚴屹簡單問了他們幾個問題之後,便讓他們先出去了,隻剩下陳恕垂眸靜靜地坐在嚴屹的對面。
嚴屹的面前是一個本子,他握着筆,盯着陳恕看了幾眼,便問道:“你是怎麼發現他們兩個是人販子的?”
陳恕擡眸,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先問道:“那兩個孩子還好嗎?能找到他們的家人嗎?”
嚴屹聞言,沉默片刻,他起身道:“你先等一下。”
他拿着手機走到房間外打了個電話,兩分鐘後,他又坐回了陳恕的面前,點頭道:“那兩個孩子沒什麼大問題,隻是被凍到和餓到了,現在醫院那邊有人照顧他們,兩個孩子精神好多了。”
“至于……他們的家人,我們警方一定會幫他們找到的。”
陳恕聽完,整個人完全松懈了下來,“好。謝謝你們。”
嚴屹眉眼一挑,目光從他擦的手背上掠過,“不,那兩個孩子要謝謝你。對了……你的手需不需要處理一下。”
陳恕瞥了一眼,搖頭拒絕了,隻是一點小擦傷而已。
“好了,現在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這兩個人是人販子的?據我所知,當時那兩個人并沒有在拐騙小孩,而被你救出來的兩個孩子是在星升倉庫。”
陳恕抿了抿唇,眼神晦澀,“他們不僅僅是人販子,還是殺人兇手……”
聞言,嚴屹眉頭皺起,“為什麼這麼說……”
-
警察局大廳,見義勇為的中年男人已經離開了,張期期幾人排排坐在連排的鐵椅上。
許蘭亭摸了摸冰冷的長椅,凍得龇牙咧嘴的,但他跟着陳恕跑了那麼久,現在腿都酸了,就隻能強忍着不适坐着。
為了轉移臀部傳來的冰冷感,許蘭亭深吸一口氣,小聲道:“話說今天這事兒……”
張期期、周嘉先心底都有所猜測,前者想起之前她在安置房遇到的事情,養父母……難道陳恕是被拐賣才從他的親生父母身邊離開的?
後者想起陳恕在各大免費尋人網站、以及各大新聞報社刊登尋人啟事找他的親弟弟,或許這兩個人販子就是當年拐賣陳恕的弟弟的兇手?
事關陳恕的傷痛,他們兩人都不想有過多的揣測,陳恕……他已經夠難了……
張期期、周嘉先下意識地望向許蘭亭,便看到許蘭亭用力拍了下大腿,壓低着聲音笑道:“……今天這事兒,咱們可真夠牛逼的啊……”他伸着大拇指仿佛在給他自己點贊般。
張期期:……
周嘉先:……
二人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他們還以為許蘭亭會疑惑今天這事的來龍去脈呢?呵呵——果然他們想多了!
林聽眉眼彎彎,難得笑容溫和,“嗯。今天我們都很厲害。”
她開口,許蘭亭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少年摸了摸後腦勺後擺擺手,羞澀地笑了。
-
房間内,拿着黑色水筆準備做筆錄的嚴屹神色嚴肅,當陳恕将所有的事情講完時,他盯着陳恕看了好一會兒。
半響後,他道:“我們警方會和京照市那邊取得聯系,對此案件進行立案調查。十一年的時間再加上案件橫跨兩個省,估計沒那麼快,但……”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陳恕打斷,少年清亮的眼神盯着他看,“沒關系,十幾年我都等了,隻要有水落石出的那天,我都等得。”
“好。還有你弟弟的事,我們也會審訊他們,到時候有消息了,我會通知你的。現在請把你的聯系方式寫下來。”嚴屹沉聲道。
陳恕留下了方燕夫妻二人的手機号碼,并告訴對方這是他的叔叔嬸嬸,到時候警方聯系他們就好了。
*
“怎麼陳恕還不出來,好久啊?”許蘭亭小聲嘀咕着。
他又猜測道:“他們……不會扣留陳恕吧?”
話完說完,房間門猛地被打開,嚴屹率先走了出來,他身後跟着神色平淡的陳恕。
嚴屹睨了許蘭亭一眼,“警方不會随意扣人的,除非對方觸犯了法律。”
許蘭亭迅速低頭,神色尴尬,“不好意思。”
嚴屹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随後告訴他們可以離開了。
-
張期期、陳恕一行人緊趕慢趕地,終于趕到了山腳下,下午一點鐘的山上的車剛好就等在山腳下正準備回程。
他們快速上了車又找了位置坐下,車内溫暖幹燥,十分舒服。
下山這短短兩個多小時,真是夠驚險的,幾人上了車後車就開動了,他們在微微搖晃的面包車裡打起了瞌睡。
半個小時後,面包車回到了山莊門口,陳恕叫醒了其餘人下車。
早上天色灰蒙蒙,陰雲翻滾,但這會兒金色的光芒從雲層中傾瀉而出,灑落在剛剛下車的張期期幾人身上,他們微微仰頭閉着眼依舊能感受到陽光的耀眼。
張期期睜開眼,眼眸一轉,笑意盈盈道:“天氣變好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滑雪吧,不然明天就要回去了,錯過好可惜的啊!”
許蘭亭第一個舉雙手贊成!
林聽、周嘉先也點了點頭,剛剛他們在車上睡了一小會兒,現在精神還不錯。
見他們三人都同意了,張期期望向陳恕,目露詢問。
陳恕抿唇,微微笑了笑,他的視線在一行人臉上掃過,“好。不過時間還來得及,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山莊的午餐是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兩點,現在才一點半。
“好耶——”他們歡呼道。
*
初級滑雪道。
雪白的冰雪在陽光下閃爍着微微的光芒,視線明亮,擡眼望過去,整個雪場一望無際,十分寬廣。
五顔六色的滑雪服點綴其上,歡聲笑語、以及不小心摔倒的驚叫聲充斥在整個雪場之上。
張期期看見今天早上在自助餐餐廳抱怨着錯過滑雪的一對年輕人此刻正興緻勃勃勃勃地給對方拍着照片。
張期期全副武裝地穿上了自己帶過來的淺藍色滑雪服、頭盔、護具、護目鏡。
她站在一旁看着教練正在指導着林聽、陳恕、許蘭亭、周嘉先穿上滑雪服,戴好一系列的護具。穿戴完畢之後,教練先是和他們講了一些滑雪的注意事項,随後便簡單地指導着他們進行試滑。
張期期瞟了一眼此時他們站着的位置,這個坡度……
她嘴角抽了抽,這個坡度……也太平緩了吧,這、确定能滑得動??
殊不知這是教練的良苦用心,他們這幾個人也就張期期會滑,而其他人又不買課、又聽說明天就走了,所以他果斷敲定了這個位置,嗯……适合拍拍照、玩鬧玩鬧就OK了的遊客了!
陳恕、許蘭亭、林聽、周嘉先都是玩的雙闆,一腳踩一個滑闆,腳穿着雪闆固定器,左右手上分别拿着一根雪杖。
張期期看着他們在教練的指導下艱難地滑動着,便轉身往一旁的售賣店走過去。
店裡擺放着一堆的綠色烏龜玩偶,她看了幾眼,買了四隻拎在手上。
半個小時過去後,陳恕、林聽一行人掌控了一點點竅門,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滑動着。張期期這才走過去,将綠色烏龜玩偶一人發了一隻。
他們幾人:???
許蘭亭拎着玩偶,“幹嘛給我這隻綠毛龜,好醜!”
張期期:……
“給你們這些新手保護屁股墩的!”她白了許蘭亭一眼,繼續道:“看,這裡有條腰帶,把烏龜綁在屁股後,到時候你們要是摔了,就控制自己選擇摔屁股墩坐下來。”
行吧……衆人乖乖地将烏龜玩偶系在了胯上。
教練離開後,許蘭亭看了看張期期幾眼,“為什麼你的闆子和我們不一樣啊!你怎麼少了一個啊,還少了兩根雪仗?”
張期期摸了摸被她推到頭盔上的護目鏡,笑容燦爛,“我這是單闆!你們第一次玩的,滑雙闆安全一點。”
許蘭亭微微彎曲着膝蓋站着,疑惑道:“你什麼時候學會滑雪的啊?我怎麼不知道!”
“前幾年就會了……我滑雪那可是……”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語氣一收,生硬地轉了話,“不過好幾年沒滑了,技術有點生疏。”
……
一眼望不到頭的初級滑雪道坡度平緩,陳恕微微彎曲着膝蓋,身體稍微往前傾,他試探着用雪杖在雪地上往後撐了撐。
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和坡度的助力下,他踩着滑闆往前往下滑了一段距離。
林聽、許蘭亭和周嘉先等人見狀,也試探着開始在雪場上自娛自樂起來。
他們一行人時不時地撞上對方、一屁股摔倒在雪地上,張期期看得哈哈大笑,她踩在單闆上跟在他們幾人的身後慢慢滑着。
陳恕被許蘭亭撞得沒脾氣了,他推開壓着他的對方,無奈道:“蘭亭,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的方向。”
許蘭亭拍了拍身上的雪,将掉在地上的雪仗拿起來,“怎麼控制方向啊?我每次滑下來都感覺是被滑闆帶着走,我根本控制不住啊!”
許蘭亭剛站起來,突然他的身後傳來了林聽的大喊聲,“讓讓、快讓讓,我要……”摔倒了……
“砰——”白雪揚起……
林聽砸在了許蘭亭的身上,兩根雪杖飛了出去落在了不遠處的雪面上。她腳上穿着固定器,雙闆滑闆還粘在腳底上。
許蘭亭面色一紅,躺在她的身下不敢動彈,他瞪着眼任由身上的少女雙手支撐在他身體的兩邊,許是滑闆固定在腳底的問題,她磨蹭了一會都站不起來。
她的身後是天空中耀眼的太陽,少女面容清冷,但他知道她心中亦有正如太陽般溫暖的柔軟。
見林聽艱難地支配着身體,站得近的張期期、周嘉先紛紛過去幫忙,兩人一左一右的将林聽扶了起來。
林聽神色尴尬,低聲道:“對不起啊!蘭亭。”
“哈哈哈……沒事沒事。”許蘭亭紅着臉一臉憨笑地起身。
之後他們熟練了一些之後,就開始在平緩的坡度上滑起來,冬日帶着寒意的風吹拂而過,滑雪闆與雪面上摩擦,白色似薄霧般的細雪飛揚。
雪場上一片歡聲笑語,尖叫嬉笑聲徜徉……
張期期看着雪場上摔成一堆的男男女女,眼眸微閃,臉上盡是促狹。
滑雪單闆踩在腳下,她瞟了一眼不遠處正一心一意滑着雪的陳恕,膝蓋微彎,轉動方向朝着陳恕滑去。
少女嘴角露出一絲絲的笑意,然而下一刻她迅速切換成“慌張”的模式,雙手張開,身體扭來扭去,仿佛在滑雪闆上完全站不住似的,滑出了歪七扭八的路線。
她“驚聲”尖叫地朝着陳恕的方向沖去,一邊喊道:“陳恕——讓讓——我要——”
陳恕轉身回頭,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接住對方,然而電光火石間,少女眼眸驟然閃過笑意,陳恕眼眸一顫,心中瞬間明了……他“光速”往旁邊一閃。
張期期頓時瞪大雙眼,撲通一下子摔坐在柔軟的雪堆上,“我要——”她生無可戀地從雪堆中仰起頭,補上一句,“摔了……”
陳恕低聲笑了出來,她摔倒的位置有一個雪堆,應該是剛才有人在這個團雪球,然後攢到了一起。
摔在人的身體上可比摔在雪堆上疼多了,還别說他身上還帶着堅硬的護具,要是磕到她可就麻煩了。更何況……
陳恕再次露出笑意,心想,她的演技可真爛……
聽到陳恕的笑聲,張期期頓時怒目而視,“陳恕!你還笑!你幹嘛不接住我……”
陳恕微笑,“你需要我接嗎?”
張期期臉一紅,眼神逃避,她支支吾吾道:“當、當然!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她說着說着,漸漸理不直氣也壯道:“我都說了!我好幾年沒滑雪了,技術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