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雲這會兒,屬實是有些汗流浃背了。
“那個,夫君怎麼會在此處?”陸思雲露出尴尬地笑,硬着頭皮問。
宋晏初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心裡也覺得怪異。
他隐約覺得眼前的這位楚星然有些奇怪,居然跟自己動起手來。如若是換成以前,看到自己她定是一副扭捏造作、極力讨好的模樣。
而且她一會兒見了自己像看見個陌生人一般,一會兒又笑着叫自己夫君,轉變之快,實在是怪異。
但是他向來對楚星然沒有好感,甚至是有些成見,所以眼前一切的不正常他都會下意識地歸功于對方惺惺作态、詭計多端。
因此,他雖覺得異樣,卻并未深究。
“我為何在此處,無須向你彙報。馬上跟我回府。”
陸思雲撇撇嘴。
果不其然,從他的态度可以感受的到宋晏初并不喜歡楚星然,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讨厭她。
但是陸思雲終究不是楚星然,不會因為他對自己态度冷漠而傷心。
相反,她并不在乎。
她将翠柳手中的銀子遞給阿淼,笑着說:“你拿着這些銀兩,安葬完你的母親,再找處住所,找個營生,好好生活下去。”
阿淼不敢相信,竟然會有如此慷慨之人贈予這麼多的銀兩給自己,頓時感激涕零,立刻朝着她跪了下來。
“娘子的大恩大德,阿淼沒齒難忘,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娘子。”
陸思雲連忙将她扶起。
“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
宋晏楚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着她的一舉一動,不清楚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陸思雲處理完自己的事情,便乖乖地跟着宋晏初回府。
宋府祠堂内,陸思雲跪在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後背挺得筆直。
宋晏楚站在她身旁,雙手反手在身後,看着祖宗地排位,沉聲問:“你可知錯?”
“敢問夫君,我何錯之有?”
“你擅自離府,私自贈予他人财産,你還說你沒錯?”
古代人的規矩就是多,陸思雲暗自在心裡嘀咕。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出個家門都是錯,樂于助人也是錯。
“我并不知曉出府還需要手續,既然你府上規矩這麼多,那你給我開個通行證,我想我日後出府的次數應該會很多,總不能每次都辦手續吧,麻煩得很。至于我擅自給别人二百兩的事,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從我的月俸裡扣。”
宋晏初的眉毛差點沒被氣歪,他是來讓她跪在列祖列宗前面認錯的。她可倒好,直接跟自己要起了通行證。
“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府上雖然人丁算不上興旺,但是家有家規。要是人人都像你這般胡來,那我這府中上下得亂成什麼樣。”
“夫君,您放心。您這府上總共也沒多少人,除去下人,稱得上主人的也就我們仨。我看莫姐姐深居簡出的,定是個遵守規矩的人。你看上去一本正經地,也不是個會越矩的人,這全家上下也就我不懂規矩不守規矩。我一個人能擾亂你整個宋府上下?我又不是孫悟空,靠我一個人還能大鬧你這區區一個宋府不成。”
“說得什麼亂七八糟。之前翠柳跟我說你從台階上摔下來昏睡了三天,醒過來性情大變像換了一個人,我還不信。我現在見你這般胡言亂語,看來翠柳所言非虛。”
陸思雲也懶得跟他争辯,反正在這個男權的社會,她一介女流之輩,肯定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自己說再多都是徒勞。
“反正夫君說我錯,那我就是錯了。但我并不後悔今日出手救了那位小娘子。”
宋晏初倒并不認為楚星然救人是錯。他本就在大理寺就職,做的就是伸張正義之事。隻是覺得她出手頗為闊綽,想都不想就送别人二百兩銀子,實在是太胡來。
“我隻是個正四品官,每月俸祿有限。你可知二百兩銀子是我多少年的俸祿?你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地就送了人,你幫助了一人,你可想過府上這些人靠什麼來養活?府内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靠什麼來維持?”
陸思雲頓時沉默了。
她确實沒想這麼多,二百兩也是她順口說的數目。她對銀兩還沒有概念,不知道這二百兩是多麼大一筆巨款,她就這麼說給就給了一個外人。
“是我欠考慮了。”
聽到她這句話,宋晏初的臉色才有所緩和。
“既已知錯,就罰你在列祖列宗面前發罰跪思過。”
說完,宋晏初便轉身離開,隻留陸思雲一個人在跪在祠堂前。
夜深人靜,祠堂内外隻有偶爾的蟲鳴聲回蕩在空氣中。她一個人靜靜地跪在正中央,看着祭台上的燭火閃爍的燭光出神。
她想起小時候,她犯錯的時候,母親會用戒尺打她的手掌心,一下一下地,痛得她鬼虎狼嚎眼淚直流。
每每這個時候,外婆總會從房間裡走出來将自己護在身後,嚷嚷着:“孩子不乖教就是了,别把孩子打壞了。”
想起家人,陸思雲的眼眶微微泛酸。
奶奶在她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就去世了,在那個世界的母親不知道現在過得好不好。自己的離開她一定會很難過吧,她會不會也經常想起自己?
但是陸思雲隻允許自己短暫地傷心片刻。
她是一個務實主義,從知道自己穿越的那一刻起,她便打算坦然面對自己這奇幻般的新人生,并且打定主意努力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不就是跪一晚上嗎?又不會少塊肉,跪就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