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路邊的一家小酒館内。

夜已深，酒館内人已經十分稀少，幾乎沒有幾個人還留在那喝酒。

他們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陸琛要了一壺酒，然後親自為二人滿上。

陸思雲看着他為自己斟酒，笑道：“今日如果不是我叫住陸大人，想必陸大人心中也有很多疑問想要問我吧？”

陸琛端起酒杯，誠懇地說：“希望楚娘子解惑。”

然後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看他态度如此有誠意，陸思雲也不好再拿喬。

畢竟她此次找他喝酒的本意就是為了化解他們二人心中的心結。

也許自己有些多管閑事。

但她實在不忍心看到兩位有情人就此錯過。

“這次我約陸大人出來，莫姐姐并不知曉，所以算是我自作主張為之，跟莫姐姐無關，希望陸大人能明白。”

陸琛了然地點頭。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然後遞到嘴邊小酌了一口。

他當然知道，楚星然會喊住他，并不是莫婉晴讓她這麼做的。

以他對莫婉晴的了解，她要跟自己分開絕對是出自她自己的意願，不會是外力所緻。

如果是外界因素，她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放棄他。

同時她又是一個做事不拖泥帶水，幹脆利落之人。

既然她下定決定要跟自己分開，她是斷然不會來找自己複合的。

雖然從方才的那個擁抱裡，他感受到了她的不舍和無奈，也許還有一絲後悔，但就算是這樣，她也絕對不會出爾反爾否定當初的決定。

她就是這樣的一位堅定、果敢，有魅力的女子。

所以他才會這樣被她吸引，甘之如饴。

“在下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

陸思雲點點頭，“但是我卻不願看到姐姐和陸大人都如此痛苦，才會自作主張，約大人出來一叙。”

“陸某并無意糾纏，隻是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如此？”

“其實姐姐也不是突然這樣。她隻是害怕了……”

“害怕？怕什麼？”

“她害怕你因為她而變得不再像你自己。”

陸琛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這是何意？為何我會因為她而變得不像自己？我一直是我，從未變過。”

“真的沒有變過嗎？”

陸思雲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問。

陸琛怔住。

他似乎有點明白對方的意思。

陸思雲繼續說：“以前的錦衣衛指揮使陸琛，殺人不眨眼，走過之處無不血雨腥風，隻要聽到他的名字，就會令人聞風喪膽，他們都叫你‘活閻王’。可就是這樣一位鐵血無情之人，在遇見莫姐姐之後，變得不再冷冰冰，而是變得柔和，變得有血有肉了。”

“可是錦衣衛是皇上的刀，刀不應該有感情，刀不應該有溫度，刀不應該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有半分遲疑。”

“所以姐姐才會害怕，她怕因為自己而讓你有了軟肋，有了弱點。她怕你有一天會因為她而丢了性命。你也曾說過，你的生活本就充斥着打打殺殺、血雨腥風，如果你有了弱點，就相當于把你的心髒面向敵人，輕而易舉就會被敵人殺死。”

“她不要你死，舍不得你死。既然她是你的弱點，她就自己将你的這個弱點切除。”

聽了陸思雲的話，陸琛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覺地開始用力。

原來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這般。

“可她為何如此笃定，我就會為了她放棄自己的生命？”

“因為謝禮望那件事，讓她預測到，也許未來會有這麼一天，她不敢賭。”

“什麼意思？”

“謝禮望的事，原本錦衣衛就不該插手。可你為了莫姐姐，卻私自抓了謝禮望逼供，惹得聖上大怒，打了你三十軍棍。”

“也許在陸大人看來，這不過就是一件小事。隻要幫莫姐姐解決了此事，結果是好的，你就并不在乎自己又被罰俸祿又被打。”

“可莫姐姐不能不在乎。她在心疼你為她受傷的同時，卻在後怕。你為了她可以違背自己的原則，利用職權幫她解決問題，那未來就有很有可能為了她不顧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保護她。”

“陸大人，您了解莫姐姐的為人，難道莫姐姐就不了解您的為人？既然愛意是相互的，為彼此犧牲也是相互的。她就是這麼笃定，你會為了她不顧一切，不惜代價。”

“您扪心自問，如果有一天莫婉晴的性命與自己的性命要你抉擇，你會怎麼選？”

答案不言而喻。

原本他不知曉莫婉晴執意與自己分開的原因，他尚且放不下她。

如今他知道了原因，知道她對自己用情至深，自己又如何放手？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對着陸思雲雙手作揖，“今日聽了楚娘子的話，在下不想就這樣放棄她，還望楚娘子幫幫在下。”

幫是一定要幫的。

隻是這個忙該如何幫，還得讓她好好想一想。

莫婉晴表面上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樣子，性子卻比誰都倔強。

一旦是她決定好的事，便很難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