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荷知道元寶年紀還小鬧不出這樣的事,絕對是元祯搞的鬼,便指着她問道:“你給我一個解釋,說你到底在做什麼戲?不然就去祠堂跪着!”
蔡元祯原本想着在孫秀荷回來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好的,但沒有想到她竟然提前回來了,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模樣蔡元祯也是一陣心虛,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這個問題:“母親,我們是在造紙。”
“天爺呀!”孫秀荷頓時覺得自己兩眼一黑,怒罵道,“咱們這院子是給你造紙的地方嗎?再說咱們蔡家的工人成百上千,缺你一個造紙工嗎?”
“你們這是在吵什麼呢?”
孫秀荷正生氣着,一個渾厚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了進來,來人正是家主蔡仲和大爺蔡程。
孫秀荷雖然在氣頭上,但也知道自己啊院子裡的事還是不要鬧到父親面前比較好,所以便壓制了怒火解釋道:“是孩子們在玩鬧,我出言訓斥了幾句。”
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蔡程也幫着解圍:“小孩子玩鬧也是正常的,弟妹不要太過苛責了。”
孫秀荷也是點頭應承着道:“那是。”
蔡仲依舊是一副頗具威嚴的樣子,他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流露出了嚴肅,他的目光在院子裡懸挂着的紙張上停留了一會兒,随後又走到院子中央看着那一大盆紙漿和旁邊放着的竹簾,轉頭詢問蔡元祯:“元祯,這是你弄的嗎?”
蔡仲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樣,這府上許多人都怕他、敬畏他,而且蔡元祯還因為受了他的責罰好幾天下不了床,但蔡元祯卻始終覺得這位祖父并不像旁人那般迂腐。
蔡元祯十分真誠地說道:“祖父,我們這是在造紙。”
“你們是在用什麼東西造紙?”
“廢紙。”
“廢紙?”蔡仲聽到這裡不禁皺起了眉頭。
廢紙再造他确實也在典籍裡看到過,但卻從未有過試行,沒想到三房丫頭竟然能真的做出來,還跟新紙一般無二。
蔡仲取了一張快要曬幹的紙,放在手中仔細揣摩。
從再造紙的角度上看,這紙能有如此牢固程度實屬難得,而且紙上也沒有什麼雜質,不過比起新紙還是稍顯灰暗,畢竟再造紙都是用書寫過的廢紙,但能夠脫墨脫到這種程度,也足以見得十分有技巧。
整張紙看起來平整光滑,這抄紙功底恐怕隻有紙坊内有五年以上抄紙經驗的師父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蔡仲笑笑說:“難怪我說我房裡的廢紙一會兒工夫就不見了,原來都是在你這兒來了。”
孫秀荷上前說了一句:“這些都是小孩子鬧着玩…...”
“我不是鬧着玩的。”蔡元祯出言道。
孫秀荷氣得差點想吃人。
蔡元祯說:“元祯是因為覺得這些紙隻能用一次實在是太浪費了,而且咱們東洲府的紙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實在是太貴了,所以便想着能不能把這些紙回收利用。”
蔡仲看着自己的這個孫女言之有物的模樣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隻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研究出這再造紙的做法的?“
關鍵時刻,蔡元祯隻能擺出父親蔡參來說話了:“是我在父親的一本劄記中看到過,當年父親也對再造紙産生了興趣,還做了許多功課,隻不過還沒來得及實行就……”
見蔡仲還想開口問什麼,蔡元祯立馬說道:“父親後面托夢給我,想讓我把那本劄記燒給他,所以那本劄記便被我燒了。”
這本劄記本來就是蔡元祯編出來的,所有她當然要趕緊說這東西已經不在了。
蔡仲臉上有肉眼可見的失落,但很快就被他用平靜的神色掩蓋了。
蔡仲說:“既然做再造紙是老三的遺志,那我們也應該想辦法發揚出去。”
蔡仲轉頭看向了蔡程,說道:“你好好跟元祯學學再造紙的做法,讓紙坊的工人也可以做起來,如此一來也能讓東洲府的紙價降一降。”
蔡程恭敬地應了一聲:“好的,父親。”
蔡仲又說:“這再生紙既然是元祯做出來的,那前期也應該讓元祯多去紙坊指點指點,到時候就由你帶她吧。”
一聽到祖父這麼說,元祯差點就在心底裡歡呼出聲,她終于有機會可以走出這四四方方的院子了。
蔡仲又問道:“這紙有沒有取好名字?”
蔡元祯點了點頭道:“有的,就叫更生紙。”
“更生。”蔡仲喃喃道,“好,這個名字好。”
周而複始,死而複生。
這世界本就是這麼個循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