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荷這樣被人當衆指摘還是第一次,氣惱和羞憤定然是有的,但因為有了準備,所以還是十分有底氣,質問道:“你這麼說,可有證據?”
陳蘭立馬轉頭,對着衆人說:“當然有,年節的時候我瞧着府上忙不過來,便找了從前在我娘家當過管家婆子的劉媽媽來府上幫忙,劉媽媽便同我說咱們家管家的三夫人,指定手底下的人去哪家鋪子買,順道吃回扣。”
“她還挪用了庫房裡的銀子購置私産,東郊的那片水田便是用這筆錢買的,也就是年前的事,估計田契就在她的屋子裡。”
孫秀荷聽着陳蘭的指責,氣得雙手顫抖地捏住了帕子,恨不能将帕子撕碎。
她确實在年前用私産買了一片水田,但這也是她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錢買的,為的就是以後有個保障,此事她也沒有刻意隐瞞,卻想不到被有心之人知道後便拿來做文章。
孫秀荷沒想到還有這一出等着,氣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蔡元祯立馬上前開啟戰鬥模式。
“二伯母,你說我母親吃回扣,可有人證?”蔡元祯反問道。
陳蘭說:“從前在我家做工的劉媽媽便是人證。”
蔡元祯輕笑了一聲:“口說無憑,得拿出證據來。采買禮品的單據都在賬房裡放着,沒有一件禮品的物價是高于市場價的,我母親都同那些老闆壓低了價格。”
“在如此低價的情況下,我母親還怎麼吃回扣?不妨叫那些老闆出來說說,給了我母親多少回扣?”
陳蘭冷眼看着蔡元祯,想不到這個丫頭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蔡明此刻也站出來護妻,指着蔡元祯說:“蔡元祯,你這是對你二伯母無禮!”
蔡元祯不屑,這明顯就是固有的長輩模式,争不過理便開始說禮。
蔡元祯面朝蔡仲,說道:“祖父,此事事關我母親的清譽,今日一定要徹查清楚,莫要叫人冤枉了去。”
蔡仲的臉色很不好看,縱使屋子裡點了燭火也不能照亮他神情中的晦暗,他絲毫沒有思索,便說:“查,既然有人舉報三房媳婦挪用了銀子,那便把賬本拿出來一筆筆對,今夜若是對不出個子醜寅卯,所有人都不要睡。”
說罷,蔡仲将煙杆重重地敲在桌子上,衆人紛紛吓了一跳。
從來沒有見過,老爺子如此生氣。
帳是由蔡仲聯合家中管事親自查的,連着前幾年大房接手後的賬一并查了,衆人一直在前廳坐到了後半夜。
雖然大家都沒有開口說話,但氣氛卻是凝固住了。
大房的人一臉擔憂,二房則是準備看好戲,本該擔憂的三房卻也是氣定神閑。
查完賬之後,蔡仲重重地将賬本拍在了桌子上,刹那間所有犯困的人都清醒了,屏息凝神準備聽蔡仲接下來要說什麼。
陳蘭得意地看着孫秀荷,心想着叫你之前那麼得意,現在要摔跟頭了。
蔡明因着紙坊的事早就看不慣蔡元祯了,從前三弟在的時候他争不過也就算了,現在三弟都死了,他不相信自己還争不過。
蔡仲的目光在衆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二房那兩人身上:“你們自己瞧瞧,這賬目是哪裡出了差錯?若是發現了便指出來給我看,我查了這麼大半宿,愣是沒對出一絲出入。”
蔡明和陳蘭皆是一臉不可相信,蔡明連忙去翻賬本,翻來覆去好幾次也都沒瞧見出入。
蔡明擡起頭,用質問的目光瞧着陳蘭。
不是你說都安排好了,差了一千三百多兩銀子?還說若是此項罪名坐實,那衆人自然也會相信她吃回扣?
陳蘭也是一臉郁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孫秀荷“撲通”一聲朝着蔡仲跪下,用帕子捂着臉哭:“父親,我自知管家能力比不上大嫂,可我也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得罪了二嫂,竟然要這樣冤枉我。”
孫秀荷哭得像是窦娥般冤屈,也是讓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眼下到了這一步,陳蘭也隻能把責任推出去,慌慌張張地說道:“此事也是那劉媽媽說與我聽的……許是劉媽媽搞錯了……冤枉了弟妹。”
蔡仲氣得将賬冊摔在了地上,怒斥道:“就為了幾句嚼舌根子的事,你就把我們所有人大半夜叫起來,讓我夜審秀荷?你們還非說她吃回扣,那我就告訴你,我也是做生意的,這東洲府什麼物件什麼價格,我心中都有數,用不着你們在這裡疑神疑鬼。”
蔡元祯從來沒有看見蔡仲如此生氣,她知道他如此生氣真正的點是什麼。
哪怕是孫秀荷今日真的貪了錢财,那也是人性驅使,讓她選擇為自己謀利益。
可今日二房說得所有話都是假的,還在大晚上将所有人都搜羅起來就為了誣告孫秀荷,就算他們是聽了不當的風聲冤枉了孫秀荷,那他們的目的也并不純粹。
家要興,先要和。
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蔡仲作為家主自然痛心。
陳蘭跪了下去,蔡明也跪了下去,兩個人都垂着腦袋不敢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