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蔡元祯和江煜坐在同一輛馬車上,隻不過她始終垂着頭。
裙子也被樹枝刮破了,上面還沾染了點點血污,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山上好像格外冷些,再加上心也寒,整個人現在就完全是手僵腳僵,蔡元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突然身上被蓋了一件溫暖的大氅,蔡元祯一擡頭便看見了江煜像往常一樣柔和的目光,就好像明媚的日光一樣照耀着她。
江煜拉過她的手捂在手心,語氣中充滿了關懷:“怎麼穿那麼點衣服就跑出來了,這山上那麼冷,凍壞了怎麼辦?”
蔡元祯方才在樹林裡摔了一跤,手上滿是泥污,如今更是襯得江煜的手白皙如玉。
剛才,她也是用這隻手打了江煜,可他卻完全不計前嫌。
蔡元祯無話可說了。
他的臉俊美到無可挑剔,縱使如今拿了刀,吹過西北的風沙,可他依舊還像是從前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江家大少爺。
上天似乎對他格外偏愛,讓他幾乎擁有了許多人終身都求之不得的東西,卻也對他極端殘忍,讓他曾經在一夜之間痛失所有。
蔡元祯在氣極的時候想過再也不理他,恨不得與他就此分道揚镳。
可如今看到他這樣,又不忍心再次用冷言冷語傷害他。
蔡元祯隻能保持沉默,可江煜卻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蔡元祯和江煜一路同行回了上京,回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王英蓮。
蔡元祯在他面前低聲說:“幹爹,我失敗了。”
“失敗”這兩個字用得很巧妙,她就是想告訴王英蓮自己已經知道了全部,這個“失敗”是你的計劃失敗。
她擡眸仔細地去看王英蓮臉上的表情,想盡力看出一絲蛛絲馬迹,可以是不安、憤怒、詫異……
但,都沒有。
王英蓮隻淡淡地應了一聲:“嗯,知道了,回去吧。”
就這樣?結束了?
蔡元祯有種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氣憤感,可她又有什麼資格發怒?
王英蓮多次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時候,蔡元祯也曾虔誠地在他面前發誓願意為他“肝腦塗地”,如今又有什麼資格問罪?
蔡元祯微微欠身行禮,随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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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驟寒,除夕夜也随之而來。
今年冬季的雪下得早些,除夕夜正是化雪的時候,因此格外寒冷。
去年除夕是在江煜的侯府過的,那個時候大家還在一起堆雪人、放煙花、打雪仗,可如今卻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奪儲之事蕭楚陵的處境也變得岌岌可危,就算他不是皇位争奪賽的熱門選手,可上下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一步行差踏錯都将會被人拿出來指摘。
江煜……如今與她之間的關系很微妙。
蔡元祯既無法像從前那樣拿他當心愛之人,也無法對他投入完全的恨意,更不能将他當作一個陌路人。
在感情這回事上,蔡元祯隻會聽天由命。
“阿姐,阿姐你嘗嘗看我炸的丸子好不好吃。”木槿興高采烈地跑到蔡元祯面前,将剛得金燦燦的丸子遞到她面前。
蔡元祯還在發愣,木槿就已經開始準備年夜飯了。
自打上次和江煜在畫舫吵過架之後,蔡元祯回家便連他請來的廚子也一同辭退了,如今飯菜都是她跟木槿自己做。
看着木槿炸的丸子金燦燦的,蔡元祯頓時胃口也上來了,用筷子夾起了一個丸子整個放入口中,卻因為太燙又吐了出來,連忙吐着舌頭降溫。
木槿看着蔡元祯這樣,既擔憂又覺得好笑:“阿姐,你不要着急呀,是不是燙壞了?”
蔡元祯搖了搖頭,随後又夾起一個丸子,耐心吹涼了才吃,吃完之後滿足地說:“好吃。”
木槿也心滿意足地笑了。
雖說除夕夜隻有她們兩個人,但該有的儀式感還是不少的,她們像從前一樣做上了一桌熱騰騰的年夜飯,在院子裡堆雪人、放煙花,然後守在屋子裡守歲。
院子裡一片白茫茫,月光将雪照得十分耀眼,蔡元祯仰頭看着窗外,從前的回憶突然湧上心頭。
她想起第一次和江煜在城牆上看煙花的場景,煙花在墨黑色的天空上綻放出絢爛的光華,他們互相問了對方新年願望。
蔡元祯許願“希望所得皆所願”。
江煜則是說“希望考取功名,不負所托,立志報國”。
時隔經年,蔡元祯很想問問江煜是否覺得自己的願望實現了。